末了轻拍他的发顶:“好了。”
纪从骁任他折腾,握着咖啡一动不动。等这话一出,立刻往前走了几步,瞧了瞧咖啡店落地窗里的倒影。
落地窗里的青年被帽子遮住了脸,挎着电脑包,一身衣服皱巴巴,袖口领口随意歪着,一看就像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程序猿。
眉梢不由挑起。
他稍稍调整站姿,肩部放松,笔挺的脊背瞬间弯下去,原本属于纪从骁的精气神立刻被抽的一干二净。
“连续加班好几晚一朝得到解放的程序员,够颓废。”盛淮站在他身边,对纪从骁的演技给予肯定。
“是盛哥做的好造型。”纪从骁谦虚一句互夸道。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闭嘴,止住商业互吹的苗头。
盛淮的车留在酒店,纪从骁喊了顾泱泱过来接他。两人眼下闲着无事,沿着繁华的街道一路走走逛逛。
夜里九点多的光景,时间尚早,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一身累倦刚刚下班的白领褪去工作上的沉稳细致,握着电话小声撒娇,心血来潮要和男朋友看一场电影;背着书包还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两成群呼朋唤友而来,争论着哪个餐厅的菜更好吃,哪个KTV的设备更不错;衣衫笔挺妆容精致地仿佛刚从宴会中离开的精英正穿着小礼服踩着小高跟从一个又一个商场血拼出来,手背上还挂着好些个购物袋;还有领着孩子一块散步温馨无比的一家三口;站在喷水池前吵架的年轻恋人;世间百态,仿佛尽在眼前。
盛淮看了一圈同一民族熟悉的轮廓,听了满耳朵的中文,这才真真切切有一种回到故乡的感觉。在外数年的背井离乡仿佛都在这烟火气中消失殆尽。
突然就有了聊天的欲望,想和人说一说国外的那些清冷和单调。他转头,看向纪从骁,却发现这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不知哪来的小石子,低着头,大半张脸被帽檐的阴影遮挡,看不清神情。
纪从骁敏锐地发觉投在他身上的目光,猛地抬头,却发现是盛淮。这才收了警惕,问他一句:“怎么了?”
帽檐遮了视线,他稍稍抬起头,询问时眉尾一挑,唇边笑意明朗,眼角眉梢都带着飞扬的味道。
“是不是很无聊?”盛淮问。
“怎么会?”纪从骁笑道。虽然不如和狐朋狗友们聚在一块喝酒热闹,但至少也是两个人,即便没有交谈,但另一个人是确实的存在。至少回头还能瞧见不远不近的身影,至少想要说话时总会有声音能接上。
“你觉得无聊了?”他反口一问,越发觉得这是真相。当即琢磨一会,指着前方说道,“这边不购物的话确实没什么意思,再往前一点有个广场,比这好玩,我带你去。”
他口中的广场并不远,两个人都是大长腿,哪怕一路闲聊以悠闲散步的速度走着,五六分钟后也就到了目的地。
广场很大,被人群主动划分为几块区域。
盛淮随意挑了个方向,还没走近,就被突然冒出的如雷贯耳的音乐声震在脚步一顿,难得失态。他没有动,透过树木掩映往那边瞧去。只见那方空地被一群中年妇女占据,一排排站得整齐,正学着领队的动作起舞。一个小腿高的黑色音响就摆着一旁,耳熟能详、极具民族风的旋律隔得遥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止住脚步,眼底带上惊讶,回头去瞧纪从骁。
刚才的场景实在是熟悉,虽说他没有亲临过现场,但对于祖国这种尤为火热的全民活动还是有所耳闻,也看过不少视频。只不过视频到底不如现场的震撼来得厉害,尤其是……音乐刚开始时。
纪从骁还在疑惑盛淮怎么突然停下,然而一瞧他微妙的表情,再顺着往前一看,顿时乐不可支。手一扬,搭在他的肩膀上,撑着腰整个人往前弯着,仿佛一个不察就要笑倒在地,他一边笑一边点头:“没错,广场舞。是不是特别神奇特别震撼?这可是中国的特色!你要习惯……不行,盛哥你表情太好玩了,再来一回我拍下来给你看看呗?”
盛淮默默将肩膀上的手拿下来,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并不打算打扰这里的热火朝天。
纪从骁跟在他的身后,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这才正经带着盛淮往最开始打算的地方去。
那是整个广场最中心的地段。长弧形的花坛错落交织,将中心部分围出一个宽阔的圆形。圆的正中心是一个三层的广场喷泉,被矮栏杆圈着,此刻水柱正由外向内推进,此起彼伏,冲天而上。
这里的人也不少,不过不同于广场舞那边,这里更多的是年轻人,练习轮滑的小孩,抓着滑板一跃而过的少年,架着小桌卖小工艺品的少女,还有一遍一遍唱着小情歌的流浪歌手……
“玩滑板的男孩子成绩不错,就是爱逃学,正处在中二期,一心想要什么自由,反抗教育的摧残,被老师家长来这抓过好几次。”
“那边是个拉小提琴的,偶尔才来,水平……我是听不出来,但人长得不错,有好些女孩子来这就是为了蹲他。”
纪从骁领着盛淮四处逛,时不时给他介绍一些东西。他来这边的次数多,很多八卦内情都是信手拈来,如数家珍。
他们停在拉被女孩子包围的小提琴青年附近。盛淮站在人群外围,他身量高,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不需要靠近也能越过一干小姑娘看见被围在中心的人。
大概还是学生,脸上仍旧带着稚气,闭着眼飞快拉着弓弦,悠扬的琴声流泻而出。
熟悉的曲调在耳边回转,盛淮手指□□,移开目光,接了纪从骁的话,对这位演奏者作出一句评判:“感情到位,技巧还需要练习。”
纪从骁怔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在接刚才的话,顿时轻啧一声,摇头调侃:“演戏,飙车,造型,音乐……盛哥,你有什么不会的吗?”
这只不过是一句玩笑,但盛淮竟真的一本正经沉思,随即点头,告诉他:“养什么死什么算不算?”
纪从骁:“……”
盛淮弯了唇角,正想说话,眼角余光却瞧见不远处两个女孩拿着手机对着他们,一脸兴奋地窃窃私语。当即眉一折,将抬手压下纪从骁的帽檐,拉着人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