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努尔赤深呼吸,左右皇帝没事,他也只能放下心来了,他沙哑着声音道:“奴已经抓到了为首的那个唤做段息的土匪头子和其余部下,其他妇孺追随者也都抓到了,正拘在军营之中。”
胡努尔赤眼里的疲惫都遮掩不住,澹台熠也发现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对胡努尔赤道:“秦叔辛苦了,孤就知道有秦叔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胡努尔赤显然很好哄,听到澹台熠这么说,心里对澹台熠擅自进山的不满顿时烟消云散,脸上露出笑来,“……陛下想如何处置那段息?奴以为他能制出那雷霆之怒一般的神物,非同小可,不若将他招安为大梁所用才好。”
澹台熠一听,重重地哼了一声,道:“他敢绑孤的臣子,孤不把他千刀万剐都是好的,秦叔还想招安?招什么安!孤要剐了他!”
宋普本来一直安静的听着,听到此处,忍不住了,小声说:“陛下,段息绑臣一路上都未曾对臣如何,甚至还在寨子里对臣好吃好喝的供着,也不曾为难臣,求陛下开恩,饶他一命罢。”
澹台熠金眸一眯,冷哼一声,“宋卿这替人求情的毛病这会儿能不能收益收,宋卿忘了,这人将宋卿绑到此处,还害孤差点殒命,饶是这样,宋卿还想饶他一命?”
宋普哑口无言,澹台熠继续道:“这弑君之罪,诛九族都使得,孤看他既然做了土匪,恐怕也没有家人,诛九族就诛他一个,都是便宜他了!”
宋普还想说什么,澹台熠阻止了他,“宋卿莫要多言,孤心意已决!”
宋普:“……”
此时周围人也很多,宋普也不方便再进言,便住了口,没有再说什么。
项王山被破得出乎意料的快,宋普听澹台熠说,才知道是那个高大太监的本事,只是澹台熠显然不想与他多说老太监的事情,因而一两句带过便没有再提了。
坐到了马车回程的时候,宋普才对澹台熠道:“段息与臣说他还有一个妹妹,之前是在宫里当差的,然后……是陛下杀了他妹妹。”
他说到此处,心里沉重,这个事情他一直都不想说,澹台熠手里人命很多是事实,放在现代都是人人喊打的杀人犯了,但在这个时代,却无人敢责罚他。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种话只是说出来好听些罢了,这个时代终究是皇权凌驾于一切之上,包括生命、尊严。
澹台熠身份如此尊贵,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拥有最高的权力,谁都没法责备他,一命偿命这种事情说出来恐怕别人都要笑。
宋普一直不太敢想这件事,若是想了,便会有一种从梦境跌入到现实的落差感和恐惧感。
他真的能拿捏的住澹台熠的性子吗?他现在所得到的会不会都是错觉?澹台熠有一天也会将刀尖对准他么?
宋普也很清楚的知道,喜欢你的时候你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不喜欢你,那便百般都是错的,人心易变,而他们之间不平等的地位和关系便是在变心后增加了更多的风险。
宋普一直觉得现在这种关系去想那些事情很扫兴,因而一直逃避不愿意去想,但段息这件事,又将这个现实摆到了他面前,让他呼吸都难受了起来。
澹台熠是不太懂宋普的想法,他听到这句话,微微有些诧异,“孤何时杀了他妹妹?”
宋普说:“应当是三年前,臣问了,他妹妹叫做段心知,陛下可记得?”
澹台熠蹙眉,想了许久都未想起来,“孤怎会记得一个小小宫女的名字。”
宋普便不说话了,澹台熠见他沉默,又有些烦躁,他知道宋卿心软,恐怕已经被段息说软了耳根子,便道:“宋卿若是为此事不悦也大可不必,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孤都忘记了。”
宋普道:“陛下总是轻易夺去别人的性命,若当初陛下不杀他妹妹,那段息又何曾会做土匪,他不做土匪,臣又怎会被绑?”
这个逻辑弄得澹台熠哑口无言,“……你这是强词夺理。”
宋普说:“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若是陛下不随意轻贱别人的性命,那这世间便没有那么多人家破人亡,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逼上项王山做土匪了。”
澹台熠恼了,“宋卿这是怪孤了?那些人做土匪竟也能怪到孤身上来?”
宋普道:“臣没有这个意思,不过段息做土匪肯定有陛下一大功劳。”
澹台熠气死了,“宋卿这是要惹孤生气?”
宋普道:“陛下要做这明君,这以前的账也要算清楚,陛下既已经夺去了段息妹妹的一条命,不若留段息一条命,给他段家留后罢?”
澹台熠突然冷静了,盯着宋普道:“孤知宋卿心软,但宋卿可知国法大于人情,段息害孤,又害了孤禁卫军那么多人,宋卿要让孤留段息一命?那那些被巨石砸死的禁卫军又要如何处之?”
宋普没想到这个,便沉默了。
澹台熠见他不说话,语气又软了下来,“段息必死无疑,不过宋卿求情,孤便网开一面,给他一个痛快,送他午门斩首罢。”
宋普没有说话,本身与宋凌云做了那样的约定,心里也乱的很,对澹台熠的话也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
澹台熠看宋普情绪还是十分低落,看都不看他,心里有些急了,“孤都让步了,宋卿为何还这个表情?宋卿不要太过分了!”
宋普说:“臣只是太累了,让臣歇息一下罢。”
澹台熠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怜惜道:“是路上累着了?孤就说你不要在外面吹风,与宋凌云有话要说,回去也有的是时间,还差那么几句话么?”
宋普忍不住道:“臣若是成了陛下皇后,那臣兄长便是陛下的大舅哥了,陛下为何还总是针对他?不怕他不喜陛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