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看着他,却忽然又笑了,变脸变得简直比翻书还快:“师尊,这一百年来,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师尊,想着当时为什么当初师尊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楚宴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又听他继续道,语调嘲讽中又带着不在意一般的几分漫不经心:“所谓的仙门正派不过都不过是一些虚伪至极的蝇营鼠辈……师尊,你不过也是也跟他们一样……”
他的声音刚落,楚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燃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跟前,步履沉稳,衣摆在黑暗中流窜着银色的光芒,也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映得更加冰冷。
“师尊。”陆燃说话时又朝着楚宴的方向逼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简直近到了一种亲密的地步,他凝视着楚宴的面容,慢条斯理地笑道:“不,不应该这么说,在我心里,师尊怎么会与他们一样呢?”
楚宴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一变,单手按住玄霜剑的剑柄,向后退了一步,抬起眼帘冷冷道:“住口。”
陆燃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收敛起来,开口的声音却愈发冰冷:“师尊何必如此生气呢……”
楚宴卓然而立,长发随风而动,伸手一招,玄霜剑气灵气腾腾暴起,陆燃微一侧身,挡住凌厉的剑气,却仍然被玄霜凌人的剑锋划伤了手臂。
鲜血就这么顺着他深色的衣袍滴落,楚宴见状收回剑,声音清冷道:“陆燃,这里是浮光宗,你实在太目中无人了。”
陆燃笑了一下,也不管那伤口,就让它在那里流个不停:“目中无人?总之在师尊心里,我怎么都是错的。”话音刚落,他眼神骤暗猛地出手,手中紫黑色魔气瞬息腾起,朝着楚宴攻去。
好在楚宴反应快及时侧身避开,与此同时,一道强大霸道的气流从身边擦过,只听“砰砰”一连几声巨响,身后大殿墙壁就被魔气砸的白光与烟尘齐飞。
一击不成,马上第二击第三击跟着接踵而至,这攻击看着杀伤力大,可准头却是不太好,一直打不中人,大殿里一时魔气灵气乱窜,墙壁上也被魔气砸的坑坑洼洼。而楚宴也只是一味闪避,不再出手,看着简直不像打架,而是拆迁队来拆迁的。
陆燃气定神闲,还有心思与楚宴说话:“师尊难道不好奇,为何这动静竟然没惊动云顶峰一个人?包括成日跟在你身边的好徒儿傅青舟?”
他用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叫自己师尊,楚宴实在觉得自己有点儿无福消受。
楚宴掌中银光闪过,玄霜听命而出,铮鸣一声带着寒光熠熠。
陆燃目光幽暗下来,五指一合,手中魔息翻滚,凭空出现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只不过仍未出鞘,只用剑鞘就挡住了玄霜的凌厉锋芒。
可玄霜剑气凛然锋利,楚宴一剑劈下,还是直接在陆燃身旁的地下劈出一道沟壑!
陆燃错身退开一步,眼中犹如寒星陨落般一片冰冷,脸现怒色,眉间戾气横生:“师尊对弟子果然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惜,也要看师尊现在还有没有这个本事来取了。”他持剑神色冰冷地看着楚宴,连双瞳都变成了赤色。
楚宴只感觉到他周身魔息暴涨,整个大殿的景象都刹那溃散扭曲起来,头顶一片漩涡状的天幕压下来,电光火石间,他眼睛一花,周围的空间仿佛疯狂被挤压分裂成千丝万缕,幻象将空间挤压地不住颤抖,楚宴心脏陡然一空,心口霎那间犹如被冻结了一般冰凉。
周围的空间瞬间昏暗下来,楚宴急忙掐诀布界,可手中灵气僵滞,居然半点都施展不出来。
这时,无尽的黑暗瞬间降临,密不透风地将他完全罩住。
陆燃立在原地看着楚宴,一身黑衣翻折飘飞与漆黑的长发卷做一股难分彼此,黑发赤瞳,眼中和胸中似乎都有风暴在聚集。
幻象再次扭曲,楚宴只觉得胸口似乎有千斤巨石压下,几乎要将心脏挤裂。
千丝万缕的幻象仿佛化作了漫天的冰刃,只呼吸间,血花飘散,一道道细细的血痕便在楚宴的脸上身上出现,却又根本见不到任何剑光。
粘腻的液体从胸腔冲入口中,楚宴咬牙生生吞下,翻身而上,手中玄霜刺出,剑气化作璀璨的银光,瞬间划过了十几米的距离,余力不减,只听轰隆一声,仿佛狂风席卷一般,幻象崩然碎裂,漫天的冰刃也如碎瓷片一样碎成星星点点,转而又瞬间消散不见。
飞沙走石间,眼前的幻象消失,楚宴再也坚持不住,重重按下玄霜,克制许久才没有跌倒在地。
楚宴紧抿双唇,看着陆燃一语不发。
陆燃收回一只手背在身侧,步伐极稳又极慢地朝着楚宴走了过去,眼神微凉,最终定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楚宴喘息片刻:“……陆燃,”可刚开口,一口鲜血就哇地吐了出来。
陆燃眼中露出一丝惊愕之色,不过那只是片刻,随即他唇角微勾,居高临下地朝前走了一步,看着楚宴开口道:“师尊,这么轻易就败了?”
楚宴没有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忍不住又哇地吐了一口血。
果然开挂的就是不一样,仅仅只是高出一个境界,实力差距就这么大。
魔修又天生克道修,几乎没有任何修仙者能够承受得住通神期魔修造的幻象,如果不是楚宴,换作其他人恐怕刚才早就神魂俱灭了。
陆燃目光落在楚宴的身上,他鬓边被冷汗浸湿的黑发贴在侧脸,半垂着眼睫,纤长的眼睫合在眼梢处形成一道锋利的弧度,脸色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却格外有种白玉的润泽坚定光彩,仿佛万年寒冰终于有了脆弱的裂缝。
陆燃看着他原本如雪的衣袍,如今终于沾染上了血迹和脏污,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仿佛生出了一种扭曲却又淋漓的畅快,可即使这样,他却嘴笑眼不笑:“师尊怎么伤得这样重。”
玄霜早已被楚宴收回掌中,化作银光点点,低声自嘲地笑了笑:“不愧是陆燃……只不过才过了短短一百年……”
陆燃看着他,问道:“那师尊现在是否后悔了,后悔自己堂堂浮光宗云顶峰峰主,一生清誉,最终竟然教出我这样一个欺师叛祖的魔头?”
楚宴不吭声,只不过因为伤得太重,偶尔发出两声压抑的低咳,在这静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