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先前在地上躺着睡了很久,又只有一层薄薄的外衣盖着,便微微有些受了凉。
他此时被顾清离抱在怀中,只觉得对方胸口暖融融的舒适极了。
平日里顾清离虽然一直都是一副少言寡语的自闭症儿童模样,但却并不傻,相反情商还很高,只是懒得说话罢了。
先前他便觉得杜仲有哪里不太对劲,态度与以往诡异的有所不同,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了。
但两人情到浓时,杜仲下意识说出的话便叫他捉到了蛛丝马迹。
顾清离拥抱着杜仲,如同哄小孩一般轻轻晃了晃,淡淡道:“我永远在这里。”
他说完这话微微侧头过吻了吻杜仲的侧脸,随即酝酿了一下,在杜仲耳边如同说着只有两个人可以知道的悄悄话一般,用气音轻声道:“师尊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其他人。”
这话便仿佛如一把软剑一般,一下就刺破了杜仲心中最后一道提防着别人的防线。
可你可曾辜负过他人?在明知有个小弟子毫无天赋的情况下,给他希望,叫他以为自己只要更努力,便可以脱颖而出。
但其实都是假的,只是画了个镜花水月般虚无缥缈的大饼,用自以为是却十足短暂的善良去伤害别人,摆出了一副救世主般的模样,却明知自己也只是个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安稳的微末凡人。
不负责任,到底也还是做错事了。
杜仲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便崩溃了,泪腺仿佛不再受他控制了一般,带着又热又咸的液体糊了满脸。
杜仲不想叫顾清离看见,便也死死的回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顾清离并未说什么,只是就任由他这么抱着。
杜仲忍受着身上的酸痛,和不可描述随着动作被再次撕裂的痛感,抱着顾清离不松手。
他又无声无息不受控制的哭泣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差点被卡住喉咙。
他咳嗽两声之后拍了拍顾清离的背笑道:“哈哈,我没事,但如果你想,确实可以再来一次,我挺想的。”
这听起来倒有些合了顾清离的想法,但就像杜仲有时候能看出来顾清离正话反说一般,顾清离也能看出来他此时说的并不是真的。
他便像杜仲往日里尝试安抚他的习惯动作一般,也顺着杜仲的脊柱由上到下的来回捋了捋。
顾清离并未回答杜仲的话,只是突然悄声问道:“师尊听说过凤凰涅盘吗?”
杜仲以为他要说凤君的事,便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调整好心态要从顾清离怀中退出去。
顾清离却道:“人也如此,于困苦中重生。师尊看看十四,他今日成就,全部拜你所赐。”
十四的话便又在杜仲耳边回响起来:我往日所受之苦难,全部拜你所赐,我恨你!
“是他过于贪婪。”顾清离抬手抚了抚杜仲的散乱的发丝,“无论如何,他自己资质始终是不够的,师尊本无义务给予他任何机遇。”
“但是师尊并未亏待过他,该给的都给了,他却又开始怨恨师尊未曾保护好他,未免要的太多了。他用着师尊的资源有了今日,却反过来怨恨师尊,是谓贪婪。”
顾清离最初警告十四便是此意,做人不能忘本,纵使杜仲之后有诸多未做好之事,也该记得最初那本不该得的馈赠从何处而来,应当常怀感恩之心。
滴水之恩尚且还要涌泉相报,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起跳平台。
欲戴王冠必先承其重,不然一定会被压断脖子。
拥有了与自己不相匹配,却比他人多的多的机遇,本就是条不平路,是十四自己被怨恨迷了眼。
“况且他更恨的是嘲笑他打击他的人,欲杀之而后快。他本有机会害师尊,却到底没下手,那便是原谅师尊了。”
顾清离最后拍了拍杜仲的背:“师尊快些穿戴好吧,不要受凉。”
他言罢松开了杜仲,瞥了一眼之后便不敢再看了,又欲盖弥彰的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杜仲了。
可真是个贴心人呢,心有灵犀,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却仿佛已经胜过说了千言万语。
“嗯。”杜仲舔了舔唇,顾清离话说的太全,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应了一声之后便在身旁的衣物中挑挑捡捡的摸索了起来。
先前他的那一身衣物剐蹭的已经有些破烂,穿不了了,他便在衣物堆中摸索出了乾坤袋,又掏出了一套备用衣物。
杜仲穿戴好之后便扶着地站了起来,一边整衣领一边问道:“方才有人来过了?”
顾清离听到他说话便又转过了身,看见杜仲之后又立刻别开了视线,随即仿佛嗓子里卡了鸡毛一般咳嗽了几声,淡淡道:“我来替师尊束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