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个会议,都需要李副总在场。公司除了他,还有其他几个负责业务的副总。李副总是熬资历熬上来的,是个熟练工,但可不是尖子生。
许书铭在办公楼,多绕了几圈,直到把身体里那一口浊气全部吐出去来,才抬脚走进议室。
两个多小时的会议,开得让人头晕眼花。许书铭还要把会议提到的数据记下来,做完这些,一站起来,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幸而这个时候的会议室,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他手扶着U型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等眩晕感过去,才松开手。
回了办公室,第一件事便是拿着杯子,去茶水间泡一点咖啡喝。他们办公室每天都提供煮好的热咖啡,味道说不上多好,一般情况,许书铭很少去喝。
但是今天,他急需一点糖分,茶水间也备着方糖,咖啡里多放几块方糖,应该能撑到回家。
他拿着杯子走到门外,便听到里面有人声。
“……早看出来了,还当人不知道呢。李总那样子你也知道,恨不得上去舔他的屁股,啧,想不到现在男的也……”这个声音嗤笑了一声,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另一个声音接上,道:“可不是嘛,要不然李太太能天天过来等李总下班?还不是怕李总下班就人去了别人的家。”
“哎,你说,他们到底……嗯?”
“谁知道,我看也不远了,没看到今天他那副虚弱的样子,不知道做给谁看,瞧把李总心疼的,巴巴去买了饭,热好了送到他手上。”
“我看他那副招人模样,不会真是走后门的吧?”
“一定是,能勾了李总,说不定外面还有别的金主。看到他戴的表了吗?就他那点工资,存到什么时候才能买到。”
“不是说他家里挺有钱的吗?”
“有钱什么啊,他要是有钱还来这儿?出差在外面的交通费,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次次找财务报销。你要不差钱,你能这么计较?”
“说得也是。哎,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我也是,一起吧。”
许书铭听到她们一起走出来的脚步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她们的视线。
等两人离去,许书铭才白着一张脸走阴影里走出来,步入茶水间。
这个点,窗外的天空已经黯了下来,星星点点的城市灯火在脚下一盏一盏接连亮起。
许书铭动作机械地拿着杯子,打了一杯热咖啡。本来,他的本意是加糖来喝,但是这时他已经没有这打算。
他的心神都被刚刚那两人的谈话所占满。究竟是她们俩私下谈谈,还是全公司都知道,每个人都私下窃窃私语过?
如果是后者,许书铭不禁全身发冷。
他在茶水间站了很久,拿勺子搅拌着热咖啡,等咖啡液不烫嘴,便直接举到唇边,抿了一口。
黑咖的口感十分苦涩,喝进喉咙,又觉得酸。
又酸又涩,顺着喉管流进胃里,叫他的全身都好像泛着不尽的苦涩与酸意。
这算什么事?
本分做人的时候,生活亦不会待你善良。反而处处欺辱你,让你无地自容。被人踩进泥里,还要弓着腰说声谢谢手下留情。
刚刚那两个背后说人的女同事,他并不是不认识。
也一起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迎面相逢,还会笑一笑,互道一声好。
但是,转身就可以背后伤人。无凭无据的事,也能拿来说三道四,仿佛亲眼所见。
呵,他的出身确实不好。——但是不好便是错吗?
出差报销车费,也能成为一种穷酸的表现。
再说他手腕上的表,这表还真不是钟闻天买给他的。
是他爸爸专门送他的礼物,他爸爸说,虽然他们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儿子的成人礼也得慎重选择。
名表最好,戴得出手,又能留下来做一种投资。
老一辈的人,从来都会精打细算。
那时他们家情况也不像小时候那么窘迫,香岛的房子买不起,但是一只表却能支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