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连忙拱手弯腰,恭恭敬敬地回答:“自然不敢懈怠。”
纳兰大人不再言语,深深地看了男孩一眼,不动声色地带着先生离开书房。
小男孩停下笔,望向窗外。
窗外是一方干净利落,充满生机的院落,当中种着一棵阔叶绿树,枝叶婆娑,阳光漏过绿叶缝隙,在空中跃动。
一只羽毛翠绿的胖鸟儿扑腾着翅膀从树上飞下,落在窗台上,左顾右盼,发出“啾啾”的声音。
小男孩面露欣喜,明净的眼眸亮了起来,眼尾上扬,连眼下的一颗小痣也变得生动。
他想放下笔过去看鸟儿,但刚踏出一步,便轻轻皱起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抿了抿唇,继续伏案练字。
过了一会儿,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带着一个小丫鬟来了书房。
乌黑秀发仅用一支白玉簪绾起,女人虽不是惊奇绝艳的长相,气质却很好,眉目与小男孩有几分相似。
女人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温声细语地说:“川儿,休息一下吧,娘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和绿豆酥。”
小男孩侧头看向她,眼尾向下弯,冲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娘亲!”
鬼少年脸上的黄纸符从来没有摘下来过,季思危没有见过他的样貌。
但从视频里人们的衣着和那一声“纳兰大人”,也能判断出屏幕上播放的是鬼少年的幻境。
和叶嚣一样,鬼少年也回到了童年回忆里。
也许这是他短暂人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所以一直念念不忘。
叶嚣看向季思危,轻声说:“思危,这小孩就是小纳兰吧?”
季思危点头:“我想是的。”
叶嚣“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小小年纪就那么大的压力,人生一定过得很不快乐,难怪他死后执念还那么深,在人间留了那么多年。”
季思危说:“单看这一幕,倒是不知道他的执念是什么。”
叶嚣猜测道:“或许与他脖子上的缝线有关。”
季思危忽然想起鬼少年曾经和他说过“行刑之前我已经被革职,你不必称我为大人。”
鬼少年虽没有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但以他的年纪当上二品大官,前途原本一片光明,也算没辜负他父亲的期望。
到底是犯下什么罪行,才让他被判斩刑。
他脖子上的红线是谁缝的?
难道他是含冤而死,所以才一直滞留人间?
“思危,在想什么呢?”叶嚣见季思危不接话,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没事,去下一个放映厅吧。”季思危回过神来,转身向外走。
“你说下一个放映厅会是谁的幻境呢?”叶嚣追上他,笑嘻嘻地说:“不管是小木偶还是八尾猫,我都很感兴趣。”
季思危淡淡道:“你的幻境也很有意思。”
叶嚣收起嬉笑,声音有些郁闷:“别提,别提,就让往事随风而去。”
7号放映厅。
屏幕上播放着一个充满矛盾感的场景。
一面是高耸入云的山峰,绿意盎然,另一面却是寸草不生的荒原。
枯黄的地面上堆着密密麻麻的骸骨,分不清哪些是动物的,哪些是人类的。
在尸骨堆中,还有一些破旧生锈的盔甲和兵器。
一根旗杆斜插在地上,破烂暗沉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天空阴沉,漂浮着几朵灰色的薄云。
不时有几只乌鸦掠过天空,扎进骨头堆里面,发出刺耳难听的嘎嘎声,让人听着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