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颂告诉他自己谎称生病的事,想让他陪自己休息两天。方觉夏同意了,想想又觉得很有趣,“那我们哪也不能去,外面的眼睛太多,房子里最安全,像私奔后躲起来的小情侣一样。”
裴听颂喜欢这个形容。
本来想吃完饭看一看路远的综艺,可家里没有电视机。裴听颂从书房里翻找出一个投影仪,“看电影好不好?”
方觉夏当然说好,只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能看清。他猫着腰从袋子里找出一枚树莓味棒棒糖,撕了包装纸塞进嘴里,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裴听颂摆弄那个一看就没怎么用过的投影仪。
裴听颂终于弄好,空荡荡的一大片白墙上投射出影像,“这个能看见吗?”
投影效果还挺好,很亮,方觉夏含着糖点头,“可以。这是什么电影?”
“Killyourdarling.”裴听颂每次说英文,尾音都特别的好听。那种胸腔共鸣,总能听得方觉夏酥酥麻麻。
这名字听起来像文艺片,又像某种谋杀主题的悬疑片。方觉夏朝着裴听颂招了招手,又拍了两下沙发,示意让他快过来。
“马上,我去弄点喝的。”
他用掉了公寓里最后两只玻璃杯,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百利甜,和旺仔对半倒进杯子里,抿了一口,甜上加甜,方觉夏肯定喜欢。
不过他给自己倒了半杯朗姆,加了半杯可乐。裴听颂不是酒量好的人,但他偶尔会喝一点,半醉的时候写东西脑子里会钻出更多天马行空的幻想。
回到沙发,他们肩贴着肩,看电影的时候方觉夏反而不安静了,这是一部关于文学、诗歌和“垮掉的一代”的电影,很多方觉夏不了解的东西,每当那个有着漂亮脸蛋的男主角念出一首诗,他就会侧目看向裴听颂。
“这是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裴听颂说完会吻他一下,“他也是垮掉的一代之一,性解放先知。我书房里还放着他的‘殉色三部曲’,情·色小说。”
“性解放……”方觉夏小声地重复了这三个字,因为含着糖果,这三个字被他说出一种粘腻的感觉。
他和裴听颂收到的教育和生长的环境完全不同,所以他总是不能向他一样,随意说出有关于性和情·色的词汇,语气发虚,没有底气,“难怪他写的诗里面会有cock……”
裴听颂听见就笑起来,拿自己上次在酒店里说的话揶揄他,“哥,cock用中文怎么说?”
方觉夏的脸登时红了,本来半个身子都歪在他身上,现在一下子就坐正了。
“不知道。”他说了谎。
裴听颂笑了起来,但没有继续逗他,他们再次浸入剧情之中。方觉夏默默看着,偶尔会发出一句没什么语气的感叹,像陈述事实一样说,“艾伦可真喜欢卢西安。”
“为什么这么说?”裴听颂抿了一小口可乐加朗姆酒,又把给方觉夏调好的递给他。
方觉夏喝了一大口,一开始甚至没尝出里面有酒精,只觉得是巧克力奶,“你看他望着他的眼睛,不管卢西安说什么做什么,他都那样望着他。”
那样,这个形容很有意思。
“你可真聪明。”裴听颂掰了掰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投影的光在他立体如石膏像的五官蒙上一层幻影,他说话比电影里的卢西安还好听,还让人沉迷。
“那你是不是早该发现我喜欢你了?”裴听颂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像一汪动荡的湖,“我也是那样望着你的。”
嘴里的糖融化了三分之一。
树莓香精和巧克力把方觉夏醺醉了。
“我没发现。”方觉夏很诚实地回答。
投影里,卢西安倒在艾伦的腿上,含住他伸过来抚摩他脸颊的手指。沙发上,裴听颂伸出手,手指捉住方觉夏嘴唇外延伸出来的白色细长糖果柄,捏着,旋转。
甜蜜的树莓星球,在一个湿软的宇宙里缓慢自转。
催生出的暧昧星云流淌进喉咙,在五脏六腑里烧起火。
“为什么?”
因为他也是那样望着裴听颂的,他怎么发现的了,他满心满眼都是裴听颂。方觉夏心里给出答案,然后用牙齿咬碎了那颗越来越小的糖球。
相爱令人盲目,因为他们只看得到自己对爱人的满腔热衷。
星球爆炸了,满嘴碎片,他的舌头需要被解救,于是裴听颂来了。他揽住他的腰,在光影里给了他一个复杂的吻。
他想起不久前的台词,艾伦说这很复杂。
卢西安说,[太好了,我就喜欢复杂。]
方觉夏不喜欢,他喜欢可以依托逻辑解决的简单事物,他唯一喜欢的复杂的东西就是裴听颂了,还有所有与裴听颂有关的一切。
简单囊括不了他,裴听颂因复杂而充满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