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据说是金牌编剧写的剧本。”裴听颂打开另一个文档,“这里还有一些剧本片段。剧组说电视剧的片头主题曲已经有了,你这个曲子他们想配在恋爱部分,男女主的感情线比较淡,这种不太甜又很有感情的旋律很适合。”
方觉夏看了看风格关键词:夏天,初恋,若即若离,青涩,干净。
“感觉歌词有点难写。”
裴听颂表示认同:“如果让我自己写,可能还简单点,现在突然下了个命题作文。”他想到些什么,“你当时写这首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突然的发问让方觉夏有些措手不及,他仔细思考,“好像……也没有想什么。”
“没想什么就写出来了?怎么可能?”
“真的,我当时就是想写点旋律,脑子里本来也有一些。”方觉夏自己也觉得不太有说服力,索性说,“莱布尼兹都说过,音乐是数学在灵魂中无意识的运算。”
裴听颂被他逗笑了,“行吧,我就不指望从你这儿得到什么灵感了,我自己琢磨琢磨吧。”
见他又开始看那些资料,方觉夏也挨着他看,嘴里重复着这几个词,“初恋……夏天,夏天的歌。”
裴听颂忽然注意到梗概上的一句话,说男主角事实上也是暗恋女主的。他想,或许可以写出男主的视角。
于是他趴在桌上,问方觉夏:“你看到夏天、初恋这些词,脑子里有什么画面?”
方觉夏对这些词的认知并不是很清晰。中学时光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遥远,何况他的生活总是三点一线,回想青春时光,更多的也是练习。
但如果是初恋,那一定是和裴听颂相连的。
他可以回想起每一个和裴听颂的细节,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争吵,第一次看见他笑,第一次听到他道歉。
升降台下的跌倒,黑暗甬道里的坦白,第一次听他说胎记很美。
游乐场的影子,高空坠落时的相拥,阳台上柔软的黄昏……
他历历在目。
“初恋是你给我的所有记忆。”方觉夏学着他的样子趴在桌子上,两人看着彼此,“聊什么是真爱的那个黄昏,大太阳的游乐场,你带我看的烟火,躲在酒店和公寓里看的电影,还有我们想走又不可以牵手去走的林荫路。”
“至于夏天……”方觉夏露出一个微笑,想到了自己最难过的那些日子,想到裴听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却不敢抱他。
“夏天是你没有让我淋到的那场雨。”
望着他澄透的眼,裴听颂的心脏密密麻麻地发酸,发涨。
初恋对他来说,是欠给彼此的一个坦荡光明的约会。
忽然间有了灵感,裴听颂飞快地亲了方觉夏一口,“我知道了,我有想法了。”
“这么快?”方觉夏心里很开心,想到他马上要工作,“那我不打扰你,我回去跳舞。”
“别。”裴听颂抓住他手腕,硬是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你陪着我,我有很多书,你可以看书,陪我一下,很快的。”
方觉夏觉得奇怪,但裴听颂一向都是这么古怪的,尤其是创作的时候。
“那你也不用我帮你?”方觉夏指了指电子钢琴,“我可以帮你弹那个。”
裴听颂拿出纸和笔,把自己舒服的转椅腾出来给方觉夏坐,他又从工作台下面抽出来一个椅子,自己坐下,“你留在我身边就是在帮我。”
好吧。方觉夏在心里愉快地回答。
还是怕吵到他,他静静地坐着,把他桌上的东西都仔细打量了一个遍,笔筒里各式各样的笔,形状奇特的台灯,很多很多摞起来的书,笔记本,便签,还有一堆录音设备,里面竟然还有细微音采样器,方觉夏只记得这很贵,可以拿来录一些很难录到的声音,他听贺子炎说过,但谁也没有买。
原来裴听颂有,他回去要告诉贺子炎,不用买了。
方觉夏拿起桌上的一本《茨维塔耶娃诗集》,无声地阅读,就这么静静陪在裴听颂身边,等待他写歌词。
想着方觉夏说到的那些话,裴听颂跟随着灵感一路写着,每一段旋律都在脑海中覆上了文字,变得具象化,像一帧一帧慢镜头构成的影像,像一个故事的片段。
全词写完也不过二十分钟,裴听颂拿着那张纸反复看着,又在心里哼着曲调对了一遍。
“好了。”等到他从歌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方觉夏窝在他的转椅上睡着了,诗集摊开盖在他的肚子上,白色衬衫下胸膛轻微起伏,呼吸平稳。
裴听颂终于相信,这世界就是存在那么一类人,他们生来就要成为其他人的缪斯。
过去不断抗争的时光中,他以为愤世嫉俗才是宏大。
可如果方觉夏在这里,他的缪斯在这里,裴听颂就只想做一个小格局的三流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