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期间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一种温柔的感觉,满含期待,甚至给未来的孩子做了很多的假设。但除此之外,大部分时间里,给人的却是一种很冷漠的感觉。
她写日记的时间不定,经常隔几天写一点,言语也很简洁。记得事情有大有小,救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都留意。甚至可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猜忌了谁,对谁起了疑心。字字是对身边人的提防,和对燕王妃的戒备。
这位外表温柔善良的侧妃,从来不曾与身边人交心。
日记截止到最后一天,燕侧妃察觉快生了,向她们族内古老的神明许下了愿,愿一切顺利,平安无恙。尽管并没有得尝所愿。
徐禾喊了系统,叫它给他翻译前面的文字。
系统扫描过后,文字转变成中文,又翻译成了现代语,在徐禾的脑海里慢慢浮现了出来。
日记的第一条就叫徐禾怔住了。
和后面的死气沉沉、满腹怀疑不一样。
最开始的燕王妃,像是个张牙舞爪的女孩子。善良又元气满满。
——我原来以为我会嫁给族里那个小阿郎,虽然我拒绝了他好多次,但那是欲擒故纵啊,他怎么就不跟我爹娘争取一下呢。现在我嫁到了燕北,我说个话他们都能嘲笑一番,好气哦。那个老太婆居然说我咋咋呼呼地没礼数,我还觉得她说话捏嗓子像只公鸡呢。
——燕王居然要我在群臣面前跳掌上舞?真不是人啊,他知不知道,为了跳这只舞,为了不把别人手压断,我要喝一个月的水!
——燕王妃来找我了,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我开始学中原话,明白了,燕王妃身边那个侍女原来是在骂我啊。我可以杀了她,但我居然觉得,骂回去就解气了,我是有什么毛病吗。
……
——我不喜欢燕王,我不喜欢燕地,我想回家。但他不让我回,还把我关了起来。每天只有人来送饭,送饭的丫头还都是一个人,死鱼脸,不说话。我感觉我快要不会说话了。
——我想见一眼阿姆。
——好黑啊,就只有我一个人。那个小阿郎会娶谁呢?他会不会还记得我。我想回家。
——啊,我被放出来了,燕王还答应明天带我回去,真开心,只要讨好他就行了。
日子到这里停笔了。后面隔了很久很久没写,中间似乎有动过笔,但是很快便被一团水渍晕开,模糊得看不清字迹。那段日子,苦厄沉沉,泛黄的纸张里仿佛能看到很早以前,一个少女的崩溃和绝望。再次提笔,在很久很久以后。
也只有三个字。
——活下去。
徐禾合上册子,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步惊鸿说:“中间,燕王北征,灭了我母亲的家族。"
徐禾:“什么?”
步惊鸿道:“长乐边境一个名叫翟的小部落,我母妃本就是这个部落里的族女。她北征随燕王见了家人,形容憔悴,家人不忍看她在外受苦,便跟燕王提出要接她回来。中间闹的很不愉快,其间一个族内男子还伺机暗杀燕王,惹得燕王大怒,势同水火,便一举灭了母亲的家族。”
徐禾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在京城,只知道燕王在燕北一路征战,势如破竹,英名传遍天下。没想到,这位舅舅,居然还干下过这等混账事。
步惊鸿说:“顺着这个梯子,你先上去。”
徐禾把册子还给他,慢慢爬梯子,整个世界安静的只有风声,他上去的时候,似乎在奔月而去。漫天的或明或暗的星子压了下来。
徐禾对系统说:“燕侧妃应该做梦都想杀了燕王吧。”
系统道:“理论上讲是的。”
徐禾说:“感情上讲也是的,她最后还是选择活下来,估计是因为怀了孕。”
今天下午听了燕王的话,他还以为他们父子关系挺不错,没想到,真相剥落,鲜血淋漓,这样子的恩怨,怕是一辈子也理不清了。
徐禾出了井口,发现这里在燕王宫的后墙之外,紧挨着一座山,夜幕漆黑,山上还有夜鸦低低叫唤。
外面风有些大,他瑟瑟发抖,“这里是哪?”
步惊鸿一指他背后的山,道:“我母妃的陵墓就在这山上。”
徐禾瞪大眼,难以置信:“你大半夜地来上坟?”
什么毛病。
步惊鸿笑了起来:“不是,我们走吧,这一回,我真的可以永远在你身边,你再也没有了赶走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