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大声点!真诚点!”她厉声呵斥。
于是萧言翎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喊话,直喊到喉咙沙哑,眼泪哭干。她从来不知道妈妈发疯的时候竟然如此可怕,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等恐怖丑陋的东西,它那么臭,那么脏,那么让人恶心,怎么可能是她的爸爸呢!爸爸还在外面上班,没回家!
一个多小时后,萧言翎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可床上的尸体依然是一具尸体。
温桂云木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然后浑身发软地瘫坐在地上。萧言翎立刻挣脱她的钳制,想跑,却忽然被她抓住脚踝拖了回去。
温桂云一边流泪一边低低地说话,嗓音里全是破碎和空洞:“你爸爸把你当小公主一样宠大,只是扔了你几本书而已,你就能害死他,你的心怎么那么毒?你咒他死的时候愿望那么强烈,许他平安的时候却连一点真心都没有,你说你这样算什么?我温桂云养大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萧言翎一脚一脚踹她,根本没听她说话。
温桂云强硬地把孩子拖到身边,揪住她的衣领,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忽然放大音量声嘶力竭地怒吼:“畜生!你是一个小畜生!你根本不配当人你知道吗!”
然而萧言翎的注意力却根本没放在她的话上,只是捂着剧痛的脸,不敢置信地呢喃:“你敢打我?”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被身边的人责打过,而是被他们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温桂云与其说是她的母亲,不如说是她的仆人,在她面前总是卑微的,千依百顺的。可现在,这个卑微的仆人竟然敢打主人,这让掌控了生杀大权的主人如何受得了?
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而且特别强烈,对于成年人来说自嘲一笑就能过去的事情,他们可以耿耿于怀好几年,甚至一个想不通还会走上绝路。于是萧言翎彻底爆发了,张开嗓子尖叫:“你敢打我!啊啊啊!你敢打我!你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随着她一连串的叫喊,屋子里的一切锐器都开始震动、悬浮,然后似利箭一般齐刷刷射向温桂云。
从客厅茶几上射来的一把水果刀直直插入温桂云的后脑,给了她致命一击。她盯着女儿充满仇恨的脸,又看了看丈夫破碎的身体,终于软倒下去,一双无论如何都闭不上的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有无尽的悔恨需要倾吐,却只能诉诸于死亡。鲜血在屋子里流淌,染红了萧言翎的鞋尖,也让她从歇斯底里的状态中苏醒。
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个宛若地狱一般的房间,然后掉转头,匆匆跑进自己的卧室,钻进巨大的维尼熊的怀里,用强大的意志力让自己睡了过去。这一切都是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梵伽罗忽然闭上眼,发出悠长的叹息。他一直都知道——无限膨胀的贪欲往往预示着悲哀惨烈的结局……
第133章
梵伽罗早早便把许艺洋哄入了浴缸,等他睡着之后才给宋睿打电话,语气非常不好意思:“喂,宋博士,晚上好。”
“晚上好。”宋睿在那边低低地笑:“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直说吧?”频繁接到青年的电话对他而言是一桩很令人愉悦的事。
梵伽罗更不好意思了,走到阳台压低了嗓音:“明天早上你能不能帮我送一下洋洋,我今晚有事。”
“你准备去抓萧言翎对吗?”宋睿叹息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放任她不管。”
“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一些孩子,我若是放任,那些孩子怎么办?宋博士,有些事情是我必须去做的,我责无旁贷。”
“正如抓坏人是警察的责无旁贷,消灭这种失控的怪东西也是你的责无旁贷对吗?你的责任是什么?拯救世界?”宋睿追问了一句:“你不累吗?”
梵伽罗回避了他的问题,再次询问:“宋博士,这个忙你能帮我吗?”
宋睿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帮,当然帮。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呢?”这又是一句满带心理暗示的话,以此在青年心目中留下一个“唯有宋博士最值得信任”的印象。他几乎抓住了生活中的每一个机会在博取青年的好感,并且从中获得满足和愉悦,而这两种心情,他曾经只能从罪恶和毁灭的欲望中寻找。
梵伽罗果然温柔地笑起来,真诚道:“谢谢你宋博士,明天早上七点你直接上我家去接洋洋,他现在睡着了,我给他留了一张纸条,到时候他会乖乖跟你走。那些转学文件我都给他装在书包里了,一张没少,我检查过。宋博士,我现在真的很庆幸把你带回了家,身边多了你这样一个可靠的朋友,我就可以放心去做别的事,宋博士,认识你真的很高兴。”
宋睿抚了抚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回应道:“认识你我更高兴。去吧,注意安全,许艺洋那边有我,你别担心。”
一句“注意安全”也让梵伽罗微笑起来,他看向窗外温柔的夜色,低沉地应了一声好。
梵伽罗循着那强烈波动的磁场来到一所高档住宅区,避开保安,缓缓靠近一栋两层楼的别墅,却又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站定,再无法靠近。才过了几小时而已,萧言翎的力量竟已增强到如斯恐怖的程度,她的意念已然可以隔绝成一个小世界,将她自己牢牢保护起来。
父亲和母亲的惨死带给她强烈的刺激,却也让她在异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梵伽罗试图把自己的磁场融入萧言翎的磁场,却做不到,只能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注视那始终亮着一盏灯的房间。现在再来解决她似乎已经晚了,但梵伽罗却并未退却,而是隐入黑暗,静待时机。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梵伽罗脊背挺直地站立在路边,头发和衣服均被露珠打湿,脸色也比平日更显苍白,视线却牢牢锁定正前方的别墅。他拿出手机给宋睿打电话,脸上全无疲惫和困乏,“宋博士,你现在……”
宋睿打断了他的话:“我已经在你家了,正在给许艺洋穿衣服,我问他要不要吃早餐,他说他不用,这样没问题吧?我就不给他准备早餐了,浴缸里的水我也给你们放掉了,眼珠子摆在阳台上吹风。”这些话完全不属于试探,只是单纯的关心而已。事实上,宋睿太清楚这一大一小具体是怎样的存在。他试图让他们知道的一点是——对,我了解你们是什么样的人,同时你们也了解我,所以我们是一个国度的,我们可以放下戒备,毫无障碍地沟通和交流。
这样的铺垫可以大大促进双方的感情,在心理学上又叫做名片效应。为了更贴近青年的心,宋睿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
梵伽罗果然毫不避讳地说道:“没问题的,他不需要吃东西,你给蛙蛙喂两只虫子就好。那双眼珠子很喜欢待在阳台上,谢谢你。”
“蛙蛙是你们给青蛙取的名字?”宋睿在那头低低地笑,声音极富磁性。
梵伽罗的耳尖颤了颤,语气竟然有些赧然:“是的,这是我们给它取的名字。装虫子的瓶子挂在阳台的挂钩上,紧贴着左侧墙壁。掀鱼缸盖子的时候你小心一点,蛙蛙现在已经适应了污浊的空气,精神头很足,也十分狡猾,它可能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越狱。”
“越狱”两个字似乎戳中了宋睿的笑点,令他的嗓音都变得跳跃起来:“梵伽罗,说老实话,你最近是不是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梵伽罗把手机拿远一点,快速道:“萧言翎这边有动静了,我不跟你说了。宋博士,谢谢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