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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山脉东临汉江,南连鄂西边陲。方圆数百里山川延绵,林海涛涛。从竹寨往太和城,沿途山路崎岖,行到废弃的川鄂古盐道,才稍稍平坦。
“我们脚下这条川鄂古盐道,相比现在的盐道距离稍远。然而道宽而平,是大尚朝廷修的官道。现在用的盐道,在那时叫做古盐道。”
数十年荒废,当初车水马龙的官道,早已变回深邃歧杂的原始榛莽。浓浓夜色中,盘缠虬结的参天巨树下,腾腾燃烧的篝火,成了唯一的光亮。
圆脸童子绑双髻,穿杂绫缺骻衫,腰缠鍮石带。他手中拿着鎏金铜火钳,拨了拨,火花一腾,烧得更旺些。他望向主人,问道:“郎君说得奴都糊涂了,那时古盐道,是如今新盐道?如今新盐道,是那时古盐道?这是甚么道理?”
篝火旁铺着一张厚重的红线毯,毯上搁着一方小小的翘头案。小几上摆着博山炉、香盒、匙箸诸物。少年郎君斜躺在红线毯上,手肘支着案几。
他握着手绢,掩唇轻咳一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火光映在他脸上,似乎见他低低一笑。
“那时的古盐道,走的是私盐。私盐暴利,沿途皆是僻处乡隅,险山悬崖。拦路劫道的恶匪层出不穷。明帝与张尚书令改革盐铁之法,开运河、修官道。海清河晏,民安物阜,古盐道自然而然被废弃。”
少年郎君从宽袖中探出手,缓缓一拢,闭目缓吸熏香。他低垂着眼脸,仿佛静谧其中不能自拔。
“如今之世,恶匪当道。把控商路的皆是豪强,哪个小贼敢犯。若是拳脚功夫利落,处处能去,何必风吹日晒钻林子。”少年郎君掩唇哈欠,沿着泛出泪光,似困倦了,连声音都软腻慵懒。
“只需练武几年,身强体壮,健步如飞。扛着货物走捷径,可比马匹省事。何况官道需要维护修整,哪城都不愿出资。”
童子走到青油马车旁,掀起紫面朱里帷幔,取出莲花枕、锦被。跪在少年郎君身后,替他取下平巾帻,解开玉带,褪下紫袍绔褶。
主仆歇下,唯篝火焚燃,偶尔啪嗒一声爆裂。
火光之外,黝暗阴森。四周密树森罗,枝干耸立横斜,犹如无数鬼爪从地狱探出。远处乱峰参差,棱角锋利,其中隐约猿鸟乱鸣,似鬼乐狐语。
蓦地,一声凄厉刺耳的鸣啸划破静谧的夜空!
圆脸童子一惊坐起,揉揉眼睛,茫然惊恐的环顾四周。火光之外,目所能及之处,一片鬼气森森。
他牙齿打颤道:“郎君,郎君。”
少年郎君应了一声,缓缓睁眼支起身子。探手揭开博山炉,只见炉中香断霜灰冷。
圆脸小童骤然一惊,指着远处结结巴巴说:“郎君...你听。”
鸣啸声了,片刻凝固的死寂。
“嗒。”
“嗒、嗒、嗒...”
浓雾墨沉的夜色里,传来“嗒、嗒”的响声。那声音异常清脆,在这空旷荒野之中,显得的阴森可怖。
“嗒、嗒、嗒、嗒....”
仿佛和着节拍,一声声叩击在人心头。越来越近,清晰如在耳边响起。
圆脸童子喉结耸动,双眼直笔笔盯着声音来处。之间山雾夜幕中隐约飘出一个暗影!
两个!
三个!
黑暗中几双眼,目中闪烁光焰。或高或低,似人非人,恶形怪状,令人不寒而栗!
“咦?”
雾从人面起,云傍马头生。眨眼之间,从浓雾中冒出三骑,正是秦孤桐一行。
火光一照,便知是活人。圆脸童子大大松了一口气:“呼,吓死阿奴。你们怎么不吭声。“
董歆然听他开口,心才落下,羞于启齿支吾:“我们一路未见人烟灯火,刚刚从山脚一转。突然瞧见路边一簇火光,你们有不似旅人。我们以为遇见......”
山鬼狐妖。
秦孤桐在一旁,见状拱手一礼:“惊扰两位,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