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浅原先站在她身后,见她忽然翻窗而出。心知必定有变,移步上前。只见秦孤桐身姿如燕踏水而去,直奔石桥。然而石桥之上惊变突然,饶得秦孤桐反应迅猛,却也来不及阻挡。
程小可冲上石桥,伸手就去夺麻绳。他情急之下,使了一招翻云手,劈掌而下。周绍成满腔怒火,哪肯让他将人夺取。手中长剑一挥,对着程小可迎面斩下!
此刻两人贴身而站,程小可猝然不防,又不愿退让,只得抬臂格挡。
——嘶!
秦孤桐足下一蹬,飞身上前。上手一托,扶住从桥上摔下来的程小可。
不忘几步到桌上抓起横刀,转头却只见萧清浅一人。他慌忙跑回窗边,趴在窗栏上探头望去。就见秦孤桐撕了一条衣带,正替程小可包扎伤口。
不忘大惊失色,不明白自己拿刀这一弹指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紧张的盯着两人,吃惊问道:“这是怎么了!萧姐姐,程师兄怎么受伤了?”
不等萧清浅开口,那边又生变化。
周绍成失手伤了程小可,心中悔之无及。他牙关一咬,面有愧色,对着程小可大呼:“小可,是师兄不对。待我杀了他,再给你陪不是。”
程小可闻言脸上瞬变,顾不得伤口剧痛,一把推开秦孤桐,高声厉色喝止:“不可!周师兄,百条戒令第一条是什么!你可记得!”
周绍成闻言一震,望着脸色苍白的程小可。他浓眉紧锁,似犹豫不定。程小可见他动摇,刚要开口再劝。就见周绍成咧嘴苦笑一下,涩然道:“我记得...太和城中不可动武,杀人者驱逐,门中弟子诛。”
“可你想想小尚啊!”
周绍成嘶吼一声,怒目金刚顿时双眼含泪,声色哽咽:“她那么好,连地上的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笑起来,两个酒窝...再没有比她好看的女孩子了...可是她死了!就因为这个王八蛋!”
秦孤桐心中一惊,突然想起翠微子前辈似乎曾经提过——“...翁家屡屡生事挑衅,前些日子又哄骗周师侄的未婚妻悔婚,若不是我拦着周师侄,他们奸计就得逞了。”
莫非翠微子前辈口中那位周师侄,就是眼前的周绍成?安世俊这风流公子的相貌,若有心,只怕能哄骗不少无知少女。
她正寻思着,就听程小可咬牙切齿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姐姐的尸体是我从河里捞上来的,我怎么会不知道!”
程小可捂着伤口,双眼通红怒瞪着周绍成。字字泣血,句句剜心:“我恨,我何止恨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程小可言罢摇摇头,阖眼苦笑:“可我知道,阿姐是自己寻的短见。”
周绍成闻言暴跳如雷,怒目切齿骂道:“亏小尚最疼你,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平白无故,小尚会跳河寻短见?你不就是怕触犯戒令!”
秦孤桐越听,心中越发清楚。太和宗颁下百条戒令,必定十分严厉。她脚步移动,寻思着如何出其不意救下那安世俊。
她并非想救安世俊,而是觉得周绍成也算有情有义。为杀安世俊这样的人,搭上他太和宗内门弟子的前程,实在可惜。
秦孤桐目光一扫,忽然看见不忘拿着横刀,从周绍成身后小心接近。她心中一动,察觉萧清浅似乎就在附近,顿时心安不少,定神静观其变。
程小可听周绍成此言,突然神情一肃。他冷静下来,沉声道:“的确,我怕触犯戒令。周师兄,你眼睛不瞎。看得见这百条戒令颁布后,太和城中变化。你也清楚,为了维护戒令,我太和宗上下为之付出多少!
你今日为一己之私杀人犯戒,却要陷太和宗上下于两难之境。你想想师傅,想想掌门。你杀人报仇痛快了,可你想过没有,掌门到时候杀你还是不杀!”
周绍成何尝没有想过,只今天看见安世俊,他心中就怒火中烧。不杀他不足以慰藉小尚在天之灵,不杀他不足以平复自己心中愤懑怨恨!
他摇摇头,低声呢喃:“我不明白,我们江湖人就该快意恩仇,哪来那么多条条框框。自从那伙景家人来...哼哼,他们家的长安城,如今可是亡命之徒的乐土。倒来我太和城说起规矩!”
周绍成手中长剑一指,对着秦孤桐道:“秦姑娘,我知你身手好,你别乱动。”
秦孤桐双手一摊,温和道:“我手无寸铁,不敢乱动。”
周绍成点点,问道:“秦姑娘,我瞧得出,你是侠义之人。我问你,你说他该不该死?”
秦孤桐敛眉思索,深感难道:一则,那位姑娘想不开跳河,自然是安世俊之过,然而毕竟非他杀害。二则,太和城中既然有戒令不可杀人,自己岂能鼓动周绍成触犯。
周绍成见她面露难色,一时难以定夺,不由笑道:“我幼时就听说,江湖就是酒一坛,剑一柄,怒则拔刀,笑则举杯。”
他说着,手腕用力,猛然一提绳子,将安世俊拉上桥。
安世俊被屠代柔暴打一顿,本就气弱。又被周绍成吊着,在河水里折磨一番,直接昏厥过去。此刻躺在石板上,呛出一口水。恢复些许知觉,模糊睁开眼。
银光一闪,宝剑高悬,下一刻就要刺穿他心脏!
秦孤桐双瞳骤然一敛,厉声高呼:“小心!”
她忽然出声,众人皆是一惊。周绍成只觉脑后生风,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
“铛!”
秦孤桐足尖着力,身如离弦之箭。左手揽住从桥上坠下的不忘,右手一掌推出。掌劲如怒潮狂涌,势不可当。来者只觉利刃割面,刚想抬手想迎。忽觉身后杀意骇然,心中一寒,只得弃下近在咫尺的周绍成,飘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