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吧。”在太宰站起身前他就从货架上拿下了两人的行李,而后者的一双眼睛还黏在掌机上,走路时都不怎么关注脚下,只让相泽消太领着走。
旅馆就在保须站周围,坐落于市中心。才出新干线站,就见西装革履的男性快步走来,对着太宰他们弯腰鞠躬,将人领到提前预定的酒店。
等到酒店放下行李时,太宰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双手在游戏机界面上拼命地按着,他似乎在玩一款赛车游戏,过U字型发卡弯的时候还会夸张地晃动身体。
“冲啊冲啊。”
“Run!”
游戏机调成了外放状态,偶尔能听见背景的bgm,相泽消太在心中深深地叹一口气,随后走近太宰,以种近乎于专横独断地姿势强行从他手中把游戏机抽了出来。
“啊。”
太宰的手空空地悬着,他似乎还有点委屈,像是小孩子被抢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样。
“说说看吧,你有什么打算。”相泽消太说,“既然坚持把自己当作诱饵,暴露在斯坦因的面前,就应该有治住他的办法。”他以严厉的眼神扫视太宰,“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引出来,为什么地点是保须市。”
他从来不敢小看太宰,甚至将对方的智慧放在了很高的位置,现在时间地点都很合适,不抓着人问他就不是相泽消太了。
“打算的话,就是什么都不做啊。”太宰说,游戏机虽然被抢夺走了,却没有停止运行,没有了操控人,车辆垂直地冲出轨道,撞在墙上,掌机处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就连相泽消太都被“gameover”的电子音扰乱了一瞬间的思维。
“Gameover!”
“Gameover!”
“只要我站在这里,站在保须市的土地上,故事就已经开始了。”他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唇前,没人能从太宰的表情中解读出他现在的想法,他神秘莫测的笑容,被相泽消太牢牢记在心里。
……
死柄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保须市的街道上,夜幕降临,街道左右两边纷纷亮起了灯牌,有老式的霓虹灯,有简洁的白灯。“滋啦”“滋啦”,电流声在耳边流窜,高大的路灯也一座接着一座,纷纷点燃,那些飞舞的蛾子萦绕在灯罩周围。
各式各样的杂音涌进他的耳朵里,有人们的笑谈,有崩溃的吼叫,汽车尾气的排放音,led屏幕投放广告的音响……
他觉得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痒了,手指忍不住在皮肤上抠挠,留下几道红痕。
有人曾经告诉过他,皮肤的瘙痒,是他尚为人类的铁证。
“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那时候的他年纪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十岁肯定是没有的,因为不记得具体是哪天出生的,也无法精准判断年龄,他只记得自己的背佝偻着,头发留得不算短,向前倾的时候,就能把脸给遮住。
无论是蜷缩的身躯也好,略长的头发也好,都给了他安全感。
“为什么说,皮肤痒才是人类。”死柄木问,“津岛你的话,也没有过吧。”
他比津岛修治年纪大,但后者,从那时候起就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大人派头,让死柄木不是很舒服。
回答他问题时也是。
“哎,怎么说呢。”他们坐在高背椅上,双脚提着,碰不到地面,死柄木不喜欢这种椅子,起码他希望脚能够到椅子的杆,让他有支撑的着力点,津岛修治却喜欢轻飘飘的,他甚至在天台的围栏上坐过,一旦重心不稳,就会直接摔下去。
“对每个人来说,是否为人类的枷锁,都是不一样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死柄木,“比如说你,每次瘙痒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个性,想要破坏什么对吧。”
死柄木没有吭声,津岛修治说的或许是对的,当他烦躁的时候,当他不愉快的时候,当他、当他想要粉碎什么的时候,皮肤上的瘙痒就会变得愈发严重。
而平时,只是隐约有所感觉。
“但是,人活在世界上并不是本性如何就要做什么事情的。”他在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浪费自己天赋肆无忌惮的人一样,“良知、道德、基础观念,这一切都会约束人,死柄木你大概就是被约束着,所以身体才会自发性地瘙痒,以抑制过分膨胀的破坏欲望吧。”
“……”死柄木陷入了沉默,“是好还是不好。”
“怎么说呢。”修治说,“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在我的概念中,人就是应该被各种枷锁束缚着的,如果真的释放天性,追逐欲、望,不就跟野兽一样了吗?”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头美丽的野兽,寂小姐就是那样的人,当她开始为了趣味而不断将人的性命玩弄在股掌之间时,津岛修治便无法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
[修治君,是个好孩子啊。]
似乎有人这么说着。
“还能感觉到皮肤的瘙痒,证明死柄木你依旧受到了某种限制,没有随着天性将一切都崩坏。”津岛修治说,“对我来说,这正是人类的象征。”
[人类的象征……吗]
死柄木还想说些什么,但那时究竟要说什么话,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修治把嘴紧紧地闭上,开始旁若无人地打游戏,他憋了好一会儿,在等修治抬头正眼看他,却等来了老师。
“修治君和吊在做什么?”他和颜悦色地询问着,像是名好好先生。
“打游戏啊。”记忆中的津岛露出了让他厌恶的,喉咙口犯恶心的笑容,像是尊空洞的人偶,只有躯壳,内里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