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独白
chapter 81 独白
窗外月色轻柔, 暮色浩淼, 夜色深处是深邃的苍茫, 魏灵坐在二楼阳台, 静静地看着外面，这样一个团圆的日子, 家里却只她孤身一人。
魏灵有一瞬间沉溺在这样一种无声的寂寞里，直到铃声骤然响起, 像是针尖刺破了寂静的黑夜, 她反射性地顺着亮光看去, 看见是沈之安打来的，带着一丝惊讶, 魏灵将手机拿起来。
那边的沈之安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好像这个电话不是她打来的，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魏灵奇怪，疑惑地叫了一声, “小安？”
沈之安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像是被惊醒一般, 猛地应道：“魏……魏灵。”叫完她的名字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这样有些尴尬地不言不语着。
魏灵低声笑了一下, 问道：“怎么了？你们吃过饭了吗？”
“嗯，”沈之安应了一声，又道：“我就是想问候赵阿婆，她在不在？”
魏灵听她这么说，有些慌张地起身, 又想解释，想了一下，有些磕磕绊绊地说：“啊！原来你要找阿婆，那……我帮你问问她，她应该休息了吧……”
沈之安有些奇怪，“这么早就休息了吗？今天过节，阿婆最喜欢这样的日子，一般会为家人祈福很晚才睡。”
……
魏灵在屋里逛了一圈，脚步却是一点一点的放缓，大概是气氛实在过于僵硬，魏灵思索一下还是开口道：“小安，我给你的那个木雕……”
刚说到这里，魏灵登时有些后悔，觉得谈到这个话题确实不明智，谁知沈之安那边却微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还念着你那木雕，我明天让空空给带回去。”
魏灵一听急忙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我都送给你了，是一定不会再要回来的，我是怕，怕你真给扔了。”
说着又解释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送你一个，后来，被车子压坏了，我记得那时你还很伤心。”
魏灵谈到以前的那个木雕，沈之安瞬间想起来了，封尘的记忆被几句话唤醒，不禁有些莞尔，过了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才想起来送我这个？”
魏灵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说道：“我小时候，和一个姐姐学过木雕，每次她送给我，我都拿去卖了换钱，后来被她发现了，决定教我木雕，一直等到我学会了，她就走了。”
沈之安似乎很罕见地听到她说起幼时的事情，不禁问下去：“后来呢？你没再见过她吗？”
魏灵摇摇头，忽然想起沈之安看不到，于是道：“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的，她说她要赚钱，要治病，好开口说话，后来跟着一位医生走了，那时我妈妈改嫁给我继父，他有时会打我，用那些污秽的语言骂我，他觉得我是累赘，后来我在家里做这些，被我妈妈看见了，她……将我做的木雕都砸碎了，我妈妈，她想让我出人头地，对我寄予厚望，甚至偷我继父的钱给我上学，从那时，我就没有再碰过那些木头，……”
魏灵此刻觉得很奇妙，明明是痛彻心扉不愿回忆的往事，却像是从坟墓里抖落出来的零星旧事，就这样让她平淡的说了出来。
很多事情就像海岸边的潮水，时不时的泛涌上来，都能让她痛苦很久，如今却是去留无痕，再难以激起她内心的波澜。
沈之安听着魏灵说这些，像是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魏灵，这和以前认识的那个人魏灵相差甚远，甚至无法想象魏灵在那样的环境里怎么生活，而那个时候她才几岁，七岁？八岁？还是九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沈之安想着那些记忆里遗存的尚且珍贵的画面，有一瞬间觉得记忆有些错乱。
沈之安沉默一会儿，忽然问道：“魏灵，你怕吗？”
“什么？”魏灵没料到沈之安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有些晃神，直到沈之安又问了一遍。
这回她听清了，轻轻笑了出来，“有什么，都过去了。”
这话说的云淡风轻，仿佛那些年日复一日的折磨都成了过眼烟云，都不重要了。
沈之安细细咀嚼着这些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魏灵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小安，我小时候许下诺言，往后只为我喜爱的人刻木，我刚来沈家时，你是真心待我的，我能感受到，而那个时候，我也是……付过真心……”
沈之安听着魏灵这样说着，闷闷道：“现在说这些，已无任何意义。”
魏灵顿了一下，略带着自嘲说道：“是啊！没什么意义了。”
这时沈之安忽然道：“其实我刚才，看到你以前发给我的短信了。”
见她突然提起短信，魏灵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沈之安说的是什么，也忽然明白了那时沈之安为何这么干脆的将空空的监护权拱手让出，她有些惭愧道：“你说的是那些短信，你当时没有看吗？我那时，是真的没有请律师，也没有想和你抢空空的监护权，说那些话，只是想借机弥补你，我……自己就是单身母亲生下的孩子，那些白眼和歧视，我都深有体会，但我绝不能让你们去承受，小安，我觉得，自己这辈子，是真的欠着你。”
时隔这么长时间，再听到这句迟来的解释，沈之安有些恍惚，不禁想，如果那时自己没有气急攻心而摔了手机，或许这其中的闹剧都不会发生。
魏灵继续道：“不过，我还是感谢你，能让我陪着空空度过那些美妙的时光，我想这会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自从那次遇见你，又有了空空以后，我才发现，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永远都是不一样的存在，我甚至……能体会和你一样的感受，能真切的感受到他在不断的成长，这些……都是我从未体验过的。”说到最后，魏灵眼眶有些湿润，那些话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来，让她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沈之安静静地听她说完，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她话中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和空空在一起，也挺好的，至少他没有排斥你，当初之所以让你照顾他，还是碍于你和他的关系，如果空空长大以后，发现自己的妈妈只是个平庸的设计师，我真的怕他觉得……觉得我误了他的前程。”
魏灵听到这里有些不赞同的摇摇头，“这些都不会的，你一定知道一位母亲对于孩子的重要性，所以你也要相信，空空一定特别爱你！”
魏灵最后一句话说得让沈之安忍不住落泪，她忍着泪水笑了一声，说道：“你今天怎么了？难道又喝醉了？”
怕沈之安是话里有话地针对她，所以魏灵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上一次，真的是不小心。”
沈之安听她这样说，忽然想起来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于是问道：“对了，你不是去找阿婆了吗？她要是休息了，就不要打扰她了。”
魏灵像是松了口气，道：“没关系的，我会代你向她问候的。”
沈之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时忽然觉得握在手里的手机有些温热，想着时间也不早了，于是道：“现在也不早了，你也休息吧！”
魏灵有些意犹未尽，但沈之安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不舍的准备挂电话，“嗯，小安，中秋节快乐！”
这一次沈之安没有挂太早，反而温声回应了她：“你也是，节日快乐！”
沈之安挂了电话，走到窗前，蓦然听见外面传来“嘭”的一声，烟花在天空绽放绚丽的花火，又慢慢地坠落。
美好的事物只有一瞬，很快又恢复沉寂。
门口玄关处传来声响，沈之安刚走出去，就见空空跑过来抱住她的腿，兴奋地嚷道：“妈妈，你为什么没有来？那里的烟花可好看了。”
沈之安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晚上给空空洗澡时，沈之安问空空：“空空，你小妈——”说到这里，沈之安自己也有些惊讶，不知从何时起，她也开始默认魏灵为空空的小妈了，见空空茫然地抬头望着她，沈之安赶紧说：“你小妈……为什么会送你回来？你知道吗？”
她本来也是问问，不打算从空空嘴里问出什么，谁知空空竟然点点头，道：“我知道啊！妈妈，因为阿婆太太被接回家过节了，王奶奶和王爷爷要去看他们的外孙，小妈说她不会做饭，还不好意思告诉你。”说到这里，空空调皮地笑了一下，“小妈包得饺子太难吃了，一下锅就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