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恭维得相当敷衍,岑一却恍若未觉般,甚至露出一个称得上羞腼的浅笑来,眼波如水,盈盈含情地望着她,忽而邀请道:“既如此,让我替你卜一卦,可好?”
“这……”姜晴顿了顿,正要婉言谢绝,眸光一瞥却瞧见嬴惜一脸苦大仇深的小脸,心中一动,顺势答应下来,“也好,便有劳岑姑娘了。”
——嬴族与岑家之间有仇,或许可以借此替惜儿打探一番。
“且随我来。”岑一说罢,蓦地起身朝着偏厅里间走去——言下之意,却是要姜晴跟着她一同进到内里。
“无妨,在这儿等我。”虽然不明白为何轮到替她占卜时则需要避开诸人,姜晴却抬手按住了有些焦躁的嬴惜,安抚地笑了笑。
看了一眼自她与岑一搭上话后便面色如冰的妘十三,情形与方才截然相反——这一回,却是她先避开姜晴的目光,优美的唇一言不发地紧抿着,浑身都散发出压抑的气息。
疑惑地又看了她几眼,姜晴却不再迟疑,抬步追上了岑一,走向里间。
她走的匆忙,也不曾回头,是以没发觉嬴惜倏然掠过赤色的眸子,更不曾发觉妘十三手中攥着的茶盏陡然间化作了一团齑粉,被森冷的气旋拂过,飘落逸散开来,转瞬即逝,再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伪)——
岑:脱吧。
晴:桥豆麻袋!卜卦还要脱衣服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驴我!
岑:你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晴:雅蠛蝶!你别过来我要叫人啦啊啊啊——
以上,是作者的幻想。
下一章打算让我晴恢复记忆。
第196章 记忆
姜晴没有想到, 岑一带她来的地方, 是自己的卧室。
虽然这屋子中摆满了各种书册卷轴, 但是旁侧拢在纱幔中的拔步大床和安然摆放着妆奁的梳妆台却由不得她不多想——这布局, 显然就是女子的闺房。
这岑一为何要带她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算卦?
对于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来说,未免太费周章。
“稍等片刻。”岑一背对着姜晴摆了摆手, 自顾自走到整齐罗列着典籍文书的高大书架旁,伸手拿下了一只红漆缀边的黑木匣子, 从里头取了五根颜色迥异的香烛, 按照五行方位直立后依次点燃, “烦请站到这五行阵之中。”
姜晴默默地看着她点燃香烛之后又接连打出了一串手印,脚步却有些迟疑地迈不开去——这个岑姑娘的举动实在是奇怪, 不像是要为她占卜, 倒像是要对她施展什么特别的术法似的。
她虽然不懂什么古礼,也不懂得占卜之术,却善于察言观色, 从种种细枝末节分析,其中定然是有不妥之处。
“岑姑娘, 恕在下冒昧, 你这架势, 可与方才替妘十三卜卦时,不太一样。”对上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姜晴发觉自己竟难以冷着脸狠狠拒绝,只好婉转地提出异议。
“那,你想卜什么?”岑一没有理会姜晴的问题, 反而是笑着反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是想替别人求一卦,正是那与我同来的少女。”姜晴决定据实以告,同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门的位置——这位岑姑娘虽是笑着的,带给她的压迫感却不低。
本是想试探一二,哪知岑一只是淡笑着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在三界中,脱身六道外,算不得,算不得。”
姜晴一惊,对她占卜的本事竟是有些信了。
——嬴族后裔,僵主之身,天地同寿,不死不灭,可不正是三界六道之外的存在么?
这岑一果然厉害,竟能一眼看穿嬴惜的身份……只是不知道她们岑家与嬴族究竟有什么恩怨?
而这岑一又是否会对惜儿不利呢?
“她的命格我算不得,不过你的却可以,”岑一忽然走上前,在姜晴愣神之际,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阵中,雅沉的声线透着一股神秘,又有一种教她莫名的熟稔,“我不但能算出你缥缈的未来,还能补全你缺失的过去。”
岑一接下来的话,姜晴觉得拆开来一字一句她都懂,可为什么合在一起,她就怎么都不明白了呢?
只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赞同着岑一的话。
“缺失的过去?什么意思?我可没有……缺失……”姜晴强笑着反驳道,只是在那双美目越发清亮的逼视下逐渐消了声,喃喃呓语着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借口,“不过是……有些模糊罢了。”
“你我都清楚,都是你的自欺欺人而已,”岑一凝视着姜晴闪躲的眼睛,慢慢勾起一个笑来,“有些记忆,是不该被封印的。”
她的声音渐渐淡去,姜晴的眼前也逐渐被黑暗笼罩,额头上泛起一点凉意,而从那一点冰凉逸散着丝丝缕缕温暖的辉光,轰然间充斥着识海——直到陷入昏迷以前,印象中那清雅温婉的笑,沾染上几分苦涩与无奈,无端端透出黯淡了星辰的绝望来。
——夫子,下雪了!
青稚的少女指着窗外银装素裹的楼宇,兴奋地对坐在案几后的端丽女子说道。
女子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热茶,温雅的眸光落在少女欺霜赛雪的侧脸,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夫子,我心悦你,这有何错?
少女羞怯地攥着女子的衣襟,含情脉脉地抬头望着她,仿佛眼中只能装得下一人的影子。
年长的女子错愕地低下头,推拒的动作却不那么坚定。
——夫子,你当真对我没有半分情意?
少女鬓发散乱,狼狈地跪坐在地,双手被缚住,眼眸通红,歇斯底里地质问着对方。
而另一人却只是敛下眉眼,拂袖离开,就连不忍之色都克制得藏在了转身以后才稍稍流泻出半分。
——夫子,我恨你。
少女的眉眼褪去纯真活泼,眼底情意不再,凝视着紧闭的院门,绝望地悲鸣之后,拔剑自刎。
画面就此终结,被灰色的浪涛拍碎、淹没,窒息感真实得席卷每一寸肌理血肉,教她挣扎、沉浮,却无法摆脱……
脖颈处有着浅浅的痛意,却不及心口的凄楚,好似被人用凿子穿了一个洞,朝里头呼呼地灌着冷风,悲凉到极致,竟然只剩下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