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四的演唱会在七月二号、三号(周六周日)两天举行,这之前央视便现场播报“解救被拐卖女生”,陈越以最早报案人的身份出镜,着实风光。
众媒体追踪采访,乔若西、李晓蔓呆在刑警大队,能看到的只有省报和洋舟日报,但大体情况两报写了——
案犯并非了不得的角色,被抓住的男嫌疑犯和逃掉的四个,是某市同一所高中厌学的男生。他们带着各自的女友离家出走,赚钱手段先是让女友卖~淫,闹矛盾后便将女友卖掉。他们不认识人贩子,是从嫖客那儿打听到哪里买媳妇,骗女友去山里“观赏大自然”,轻而易举将人卖掉,所以落网的男嫌疑犯知道这五位女生在哪儿。
卖完女友他们又去勾搭女生,众所周知城市溜冰场、街机厅【注】之类的地方不缺天真的逆反女生,他们仗着长得帅一勾一个准。短短两年多时间,这一伙流窜十多个省市,被拐女生的家庭什么社会层次的都有,包括领导筒子的女儿。
落网的女嫌疑犯不是学生,她是个有了后妈有后爹的可怜人,初中没读完就辍学,被案犯拐上手后成了M,越是被虐越是死心塌地,自觉自愿参与拐卖女生,故此没被卖掉。她跟着这伙流窜犯的时间不到半年,又是除了谈情说爱别的都不关心的妙人儿,此前此后被拐卖的女生卖在那儿,她一概说不清楚,反复强调他们不是卖人,是帮那些女生介绍对象。
那晚洋舟警方审出口供后紧急上报,省厅又报公安部,此案被定为要案——被拐卖的女生逾百,够得上要案级别,四个在逃男生的通缉令发往全国。
因被拐卖的女生太多,落网男犯也记不住每个人被卖的具体地点,只说卖在三个地域。他们没去费事挖掘更多的出售点,如果不是跑的太远,会全部卖在最初的山区。
鉴于案件性质恶劣、被拐卖女生基本是未成年的初中高中生,其中还有来国内旅行的侨胞女孩,海内外记者又猛追不放,造成恶劣的国际影响,中~央特批调动军队解救。呃,光靠武警解救不了,买卖地点民情地形太复杂,他们往茫茫大山中一藏,不出动军队怎么搜山?
惟一被允许随军采访的只有央视,也只是采访已经获解救的受害者。众多媒体当然不会罢休,五个案犯所在学校、家人亲友被挖出来,某些名声在外的买卖妇女乡镇也被挖出,包括李晓蔓的老家,迎来凶如蝗虫的一批又一批记者……
看上去,此案和传销没什么关系。
乔若茜不大相信,余家长孙夫妻怎么赶巧被逮捕?但余家并没有过硬背景,警方犯不着替他们遮掩,媒体怎么会提都不提?
其实这事很简单,流窜犯在洋舟所犯的案与“拐卖未成年女生”无关,区区狗血案哪能与具有国际影响的大案相提并论?90年代中期的主流媒体还是比较重视社会性。
却说卫小四演唱会开罢,云集洋舟的娱记们星散,乔、李终获“释放”。
小西湖公司老总亲自接风,席上小乔筒子大表效忠,说一会就打电话,把所有关系单位都联系一遍,绝对要为小西湖拉来滚滚客源。末几,她提及自己和小助理都需要补大学中文课程,请在座各位介绍一位大学生。
众人指出大学生已经进入期末考试阶段,建议找一位大学老师。
乔若茜十分谨虚,声称自己的理科底子不足以劳动大学文科老师,又说往后常来常往,大可暑假时求教。
老总想起自己一位侄儿读中文系,拿起大哥大打通其宿舍电话。这会正是午休时间,某侄没有出外,接到电话一口答应,人家希望毕业后到小西湖工作呢。
乔若茜不可能等到暑假,傍晚借口回家,领着李晓蔓杀去洋舟大学。
大学生,不管平日如何,这段时间一定老实呆在学校复习功课,两人顺利找到某侄。
某侄是一位营养过度的胖崽,快读大四依然一脸青春疙瘩,估计不大受姑娘见待,见到乔、李那叫一个热情彭拜,尤其对迷人的李妹子,整一个京巴态度。复习考试浮云,又不是明天就要考,陪美人才是重中之重。
不出乔若茜所料,某侄的同学中就有搞传销的,他还认识余家三妞,新近闹出话题的学妹嘛。
乔记者要挖料,事涉家庭隐~私,人多了不便深谈,经某侄引见余佳后,她打发李晓蔓去采访别的大学生。某侄开心极了,赶不及领着李妹子开路。
这是李晓蔓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立采访,一身干劲,持靓逞凶要到好些地址电话,包括设在洋舟的若干传销窝点、ABC男生在洋舟及外地搞传销的亲友的联系方式。
乔若茜也收获不小,她和余佳沾亲,说上几句话也就熟了。
采访要个好环境,她领着小姑娘跑去因复习考试冷清无人的学校某咖啡馆。
余佳正郁气,坐在背景音乐低低回旋、光线暗淡的咖啡馆中,面对知心姐姐般的亲戚兼记者,倾诉的欲望空前强烈。
据余佳透露,出事的民宿是她的卫二姨买的,记在老卫夫妻名下,因他们都在省城,民宿交给她继母打理。她继母要上班要照顾一家老小,分~身乏术,那家民宿只能是自助式。
呃,余家的“小”是她兄嫂的儿子,那对夫妻搞传销成天不着家,顾不上孩子,丢给奶奶照应。她奶奶快八十岁了,只能是她继母劳碌。
余佳的大嫂娘家在外市,有一个小表姑,就是被拘捕的女嫌疑犯。
不久前她兄嫂赴省城开传销会,在街头遇上这位小表姑。双方一聊,她兄嫂起了歹念,请这伙人给继母拍果照、敲诈自家和她卫四舅。
她兄嫂为避嫌没亲自带着那帮人去卫家民宿,反正有门牌号码不难找。
卫家民宿在门口贴有电话号码和价格等,流窜犯抵达后打电话到余家。当时她继母正上班,她奶奶接的电话,忙打电话给她爸爸,让她父亲请假跑一趟送钥匙、收钱。
余佳说她奶奶老干这事,她爸爸收了钱,转手就被她奶奶收走。她继母心知肚明,因以前卫家得余家照应,睁一眼闭一眼。
这回撞大彩,她父亲一去便被流窜犯扣下——那伙人认为敲余家的钱,扣她爸爸比扣她继母更管用;而敲卫红星的钱,她继母为了丈夫肯定落力向小弟要钱。
她奶奶接到敲诈电话慌了,那伙人明说主谋是她大哥!
余佳被急召回家,她到家后,又过了个把小时她大哥才到。
她大哥一到便假悻悻哭鼻子,声称自己借了高利贷,绑人的是债主,三天内不拿出一百万给债主,流窜犯每天砍他父亲一根手指。
余佳大怒,她可不是傻妞,一通盘问加分析拆穿大哥。
奈何她爷爷奶奶偏心,硬说她大哥不可能撒谎,一心要筹那一百万!
余家不过家境好些,无论如何拿不出百万现金,她爷爷要她继母向卫红星借钱,她继母说这些年四弟对她很冷淡,多半借不到。
她奶奶非要她继母试试,她继母问以什么名义借钱,她大哥编出她二哥的老丈人病危的鬼话。其实她二哥连女友都没有,只是在外省工作,亲友不清楚他结没结婚。
她继母遵命打电话,经纪人接的,说卫红星没空,几时有空不得而知,言罢挂机,倒是省了她继母说那一拆就穿的谎言。
见借不到卫四的钱,她爷爷突发奇想,要她学继母自我牺牲,她大哥马上说某老板缺秘书。这是要她去当小蜜啊!气得她火冒八丈,摔门走人。
余佳没能走远,她大嫂带人将她绑了,关在兄嫂家。
而她之所以对案情这么清楚,是她的大嫂向来讨厌她,威胁她不老实就给她拍果照,让她上不成大学,又说要将她买给那伙流窜犯。她趁机套话,把前因后果搞清楚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她兄嫂很快被逮捕,理所当然地她对警方连底兜。
余家世居洋舟,亲戚关系盘根错节,她爷爷奶奶很快知道了她做的事,哭求她撤供、为她兄嫂开脱,说自家人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她拒不答应,二老寻死觅活,闹到她二哥请假回家。
她二哥最明理,放话爹妈的钱被二老折腾光没关系,他供妹妹读书。卫二姨也发了话,一放暑假她就去卫二姨那儿打工,不信挣不出学费生活费。
乔若茜对余三妞大表精神上的支持,次日便去采访余技师夫妻、老余夫妻,还拍了上幼儿园的余家曾孙照片。至于余二孙,他回家打个绕就走了,不在洋舟,没能采访到。
余技师和他父母一样在住院,他遭了大罪——案犯将他捆手捆腿堵嘴,一天多连水都没能喝一口。而且被绑当晚案犯就砍了他一根指头,是右手食指。玉雕师被砍掉右手食指等于废了,下令砍手指的是他的长子,可见这位长子长孙对“背叛”他母亲的父亲有多恨。
余技师活了几十岁从没遭过罪,顶不住精神身体上的双重打击,身体哗一下跨了,不知几时能才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