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夏以桐把《金刚经》抛开,用笔在本子上写对陈轻这个人物,明天的心理活动的理解,她方才想了很多,觉得脑子乱乱的,都是声音在吵,遂写下来白纸黑字地理一理。
晚上十点五十,陆饮冰揉揉疲惫的双眼和脸部肌肉,用U盘拷了一个文件出来,抬头一看,夏以桐居然还伏在桌上,下笔如飞。她走到夏以桐后面,见她左手边已经有了两大张密麻字迹的白纸,手里那张俨然也有写满的趋势。
陆饮冰看她正在写的那段,默念:“我不知道我从小刻的那个木牌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这是师门几百年下来的传承,是使命,不能在我这里断掉。我为了继承它而生,它也因为我而存在……”
陆饮冰看得正起劲,夏以桐却咬住笔杆,不写了。
“你怎么不写了?”
“不知道怎么往下写。”夏以桐说,“可能是现代观念不一样了,我觉得她为了一个莫须有、是真是假都不能分辨的传承牺牲了一切,包括爱人,不值得。”
“你已经写了,你为了继承它而生,它因为你而存在,血脉相融,为了江山大义,怎么会不值得?”
夏以桐用笔杆点着自己的嘴唇,沉吟道:“可我若是她,我定会选择爱人。”
“所以你还没真正入戏,”陆饮冰说,“演一个人不是让你站在上帝的角度去批判她,而是从她的角度去真正体会她的心理,假如让你演一个坏人,你难道还要想:‘啊,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呢,我要是他我肯定不干坏事,我也不想干坏事’,那你演出来的角色就是分裂的,你要想:‘我是个坏人,千真万确,我为什么是个坏人,作为坏人我应该怎么做。’你的表情和行为是体现你自身想法的,你自己都不认可你自己,还想让观众认可你?”
“唔?”夏以桐皱眉。
陆饮冰屈指在她脑门轻轻弹了一下,她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做得格外顺手:“好好给我揣摩,别让我发现你角色分裂,小心我翻脸。”
还有“小心我翻脸”也成了陆饮冰的口头禅,一言不合就要翻脸,至今也没真翻脸过一次,夏以桐虽不惧她威胁,话却是听进去了的。
陆饮冰把手心焐热的U盘放在桌子上,旋即飞快地走开,看都不看她一眼,匆匆扔下一句:“对你明天的戏有帮助,看看。”
夏以桐听话地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文件夹。
——《电影电视剧吻戏高清合集》、《电影电视剧女扮男装(男女)、女女床戏合集》
夏以桐心情复杂:“……”
该不该告诉陆老师,她这些其实早都看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老师(强忍着害羞清咳):这都我私货,省着点看。
夏以桐(丁零当啷掏出一堆硬盘):陆老师,我有样宝贝要给你看。
石榴: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些资源?
第78章
亲密戏是在晚上,虽然夏以桐这一天就只有这一场戏,但是全剧组的人对在白天见到她出现在片场,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夏以桐一天都很安静,安静地看别人拍戏,然后回休息室对着镜子琢磨自己的角色,连陆饮冰都没有从她那儿得到多少注意力。
下午六点,夏以桐提前吃好晚饭,开始化妆。
秦翰林结束了下午的戏,副导演和场务组长指挥着人去宫中搭内景,拿道具的拿道具,开车的开车,上上下下忙成一锅粥。
陆饮冰和小西来敲夏以桐化妆间的门,被方茴客气地请回去了:“夏老师说她在酝酿情绪呢,不方便见陆老师。”
陆老师笑了笑,领着小西回去了。
等天黑了,花露水和蚊子的搏斗又开始了,殿门外站着一堆工作人员,殿内坐着秦翰林,和扶着摄影机的摄像,以及若干举着反光板的工作人员,陆饮冰躺在床上,衣衫半解,宫女举着团花扇,待命。
“准备好了吗?”
宫女点头,陆饮冰比了个“OK”的手势。
“《破雪》第……a!”场记员利落出镜。
离荆秀出宫建府已经三月有余,少年人,可以老练可以理智,唯独感情上热切,瞒不住心思。喜欢一个人就是满心满眼地全是她,荆秀承认,这三年来,她已经不知不觉为陈轻心折,她的胆识,她的魄力,她的美貌,她的才华,胜过世间任何人。
博山铜炉透出丝丝缕缕的助眠香气,月光如白练,悬在窗外老树枝头,猫头鹰喉间咕噜噜地发出一声响,婢女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迷糊地看一眼床上的主子,重新摇动手里的团花扇。
一片静谧,不知名的爬虫在院中鸣叫。
镜头切出来,又切进去。荆秀翻了一下身,她的衣襟本就半敞,半边好看的锁骨一览无遗,再一动,中衣从肩头直接滑下……
在场男士女士全都吞了一口口水。
荆秀仅着一身贴身的中衣,灯光照出她玲珑曲线,像皇宫太液池中最挺拔的一支青莲,旁的人只道她不蔓不枝,又怎知她有如此风情。陆饮冰背对着镜头,露出一片雪白滑腻的肩膀,还没等旁人看清,她就烦躁地坐起身来,将衣服随意拉上,睡不着!
婢女立刻伏地而跪:“奴婢该死!”
眼睛幽幽地望向屋内燃着的安神香炉,荆秀道:“起来罢,再添一块安神香。”
“诺。”婢女战战兢兢起身,荆秀忽而又道:“罢了,拿件披风来,本殿下要出去赏月。”
银线披风,绣玉麒麟,领口一个小小的“秀”字,围在长发未束的六殿下的脖子上,端的是丰神俊秀,玉树临风。婢女替她系好了披风,却依旧没错开眼珠。
“竹羽。”
“殿、殿下。”婢女失措地低头,“奴婢知错。”
“我想一个人走走。”
“诺,奴婢告退。”
新府邸刚刚建成,到处都是崭新的,但是府里没什么人,有些冷清,能同她说说话的就更少了。荆秀用披风把自己裹紧,抬头远望皇宫的方向。
在皇宫的时候巴不得出来,出来了又想进去,是为什么呢?
啪嗒一声——一粒石子掉落在她脚边。
又一粒,掉在她的右脚边,陆饮冰循声望去,顿时笑靥如花。
秦翰林:“停——过。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