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车上,而是在小区的花园里坐了一会儿。
小区里逐渐热闹起来,有放学的小孩子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其中一个还撞到了许呈的腿上,许呈对他笑了一下,把这个孩子扶了起来。
那小孩也不怕生,顺势就趴在了许呈的腿上,仰着一张天真的脸,好奇又直白地问,“哥哥,你是不是哭了啊?”
许呈刚刚洗过脸了,脸上已经没有泪痕,可他的眼睛还是红肿的,轻易就泄露出了刚刚崩溃的情绪。
“是的,”许呈也很坦荡,还对这个陌生的孩子笑了一下,“哥哥刚刚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伤害到了一个我很喜欢的人,所以太难过了。”
那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还太小了,理解不了许呈的话,但他想了想,摸了一颗糖放在许呈的手里,“哥哥,别难过了。我请你吃糖。”
他说完这句话,像是不好意思,又摸了一下许呈的手,就撒腿跑了,跑到了在不远处看着他的爸爸身边,牵着爸爸的手回家了。
许呈看着他掌心里那颗圆溜溜的红豆夹心的糖,慢慢拆开包装,放进了嘴里。很甜,但是好像没有三年前的新年夜里方汝清买给他的糖糕甜。
许呈在花园里的秋千上又坐了一会儿。
他整个下午,都在方汝清的书房里待着,除了他们两个的合照,他还找到了方汝清这三年里给他画的肖像画,每一张都是他十六岁时候的样子,年少轻狂,却也眉眼温柔。
他一张张看过去,每看一幅,记忆里的拼图似乎就被拼上一块。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沉浸在过去里。
但是如今,夕阳已经快落下来了。
许呈擦了把脸,他看着湖面上碎金般的余晖,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他刚刚不仅回想起了自己和方汝清是怎么相识相恋的,他还回想起了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迫离开乌檀镇,又是怎么失忆的。
他微微地眯起眼睛,眼前不再是盛夏的花园,而是一条冰冷的,照不到阳光的小巷子,一辆黑色的车似乎来不及刹车,眼看着就要撞在他身上……
而在他身后,是敞开的车门,和他哥哥来不及抓住他的手。
许呈的眼神微微有点冷。
他一边往自己的车那里走,一边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在找他哥算账前,他还有件事得确认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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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司安今天从早晨起,就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说不上来,只是心里头隐隐有个预感,似乎今天有什么事要发生。
但是一直到这天的傍晚,都风平浪静。
许司安站在他办公室的窗边,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车流,喝了一口肖蓝刚泡好的咖啡。他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今天收购案也谈得很顺利,肖蓝那里也没有任何问题,也许不过是昨晚没休息好。
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接到了顾常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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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常言今年已经六十多了,在退休以前,他是本市最好医院之一的院长,但同时,他因为年轻时受过许家的恩惠,一直充当着类似许家私人医生一般的角色。
许呈从小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在他这里看的。
“顾爷爷,您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许司安接起电话后笑道,“不用在家陪孙子了么?”
顾常言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陪不陪孙子不打紧。司安呐,你知道呈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吗?”
“怎么了,他身体不舒服?”许司安皱起了眉头。
“不是,他好得很,他不仅没生病,他还把三年前你让我瞒着的事情想起来了,”顾常言想到刚刚电话里许呈的质问,忍不住觉得头疼,他这一把年纪的,许呈和许司安都跟他孙子差不多了,“我就说你当初别瞒他,他当初只是短期失忆,很大可能会恢复的,你不听。现在可好,孩子想起来了,估计马上就来找你算账了。”
“就是这事吗?”许司安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变化,但他看着窗外的夕阳,黑色的眼睛里微微有些冷意,“我知道了。”
顾常言不由有些奇怪,“你怎么一点不惊讶的样子?我刚刚听出来了,呈呈电话里好像都哭了,司安我跟你说,他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就随他去吧,你都跟肖蓝在一起了,还管着呈呈干嘛……”
顾常言是真的有点心疼,许呈被送到他这里来的时候,已经在其他医院紧急治疗过了,可是那时候许呈还没醒,夜里还会说梦话,叫着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他那时候还想着,这孩子年纪轻轻,倒是情深。
可谁能想到,许呈醒来以后,居然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