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就是生而为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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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辞宿是连夜走的。当他到达S市的时候,正好是凌晨。
到底是三大超一线城市之一,即便是这种尴尬的时间点,火车站依旧人满为患。
上一世后来穆辞宿也没少因为工作过来来这边。可五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城市来说却可以是天差地别。最起码,眼前这些还透着些老旧的建筑,在五年后根本不复存在。
看了一眼手机上查出来的地址,穆辞宿打了个车往那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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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六点半,弄堂口的小饭馆。
里面的早点已经快要做好了。门口处,一个看起来十分腼腆的少年,正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的笔在饼铛里的面饼上点上一个个的红点。专注的模样显得十分虔诚。
小店里的女人走出来,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去上学吧!剩下的妈来。”
“嗯,好。”少年点头,沉默的进了屋,应该是去换校服准备出门。只是脸上的表情过于冷淡了,完全没有少年人的朝气。
尤其是一双眼,黑漆漆的,就像死气沉沉的枯井。
穆辞宿站在弄堂口看了一会,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陆萧。
“你要吃点什么?”或许是穆辞宿的眼神太直接,陆萧的母亲在发现后,就赶紧走到穆辞宿面前,挡住他打量陆萧的视线,皱着眉询问。
穆辞宿也没有隐藏,开门见山说明来意,然而陆萧的母亲却瞬间就炸了。
“滚!你给我滚!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什么打官司那都是你们的事儿!”这个态度何其相似,就如同省城那几个明明受到了欺负,却什么都不敢说的少年。
然而穆辞宿特意敢来,自然不可能被轻松放过。他试图说服陆萧的母亲,“请您听我说两句,我是真的需要您和陆萧的帮助。半个月前,我的当事人因为校园暴力跳楼了。”
“……什么?”陆萧的母亲顿时懵住。
“幸好发现及时,女孩被救了下来,可如果后续官司不能打赢,她心理上肯定无法接受,或许会干出更偏激的事情。更何况,学校里,校园暴力现在虽然没有具体的法律定性,可这实实在在就是犯罪。所以,我是真的非常需要您的帮助。”
“那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陆萧母亲反问,“拒绝是我应有的权力不是吗?”
“是这样。”穆辞宿点头之后就沉默了下来。至于陆萧的母亲也一样没有在说话。
直到过了两三分钟,她才从新开口。
“这位律师先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你来找我们做什么。但我是真的帮不上忙。”
“我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我只有陆萧这一个孩子,我想让他平安长大。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我只是个没用的母亲。”
吸了吸鼻子,陆萧的母亲说完,转头就进屋继续忙活早点的事儿。
她心里难受。
这个小家,是她多努力才保护下来的。至于穆辞宿口中的公道,都是人,能站着谁愿意跪着说话?可现实就是现实,很多时候,公道也是一种奢侈。
抹了一把眼睛,陆萧母亲想起当初陆萧刚出事的时候,她和孩子爸也一样力争要个说法。可结果呢?
转头陆萧就因为涉嫌偷窃被警察带走。
“求求您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儿子吧,我们不闹了,立刻就走,立刻就离开省城。”调解室里,她和孩子的父亲活生生把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才换来现在的苟延残喘。他知道,一切都是陷害,可当全班都站出来指证陆萧偷窃,老师亲手把陆萧交给警察时,他们作为父母的,哪怕心知肚明儿子有天大的冤屈,仍旧什么都做不了。
当时的屈辱,陆萧母亲这辈子都忘不掉。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众口铄金,他们要说法,陆萧就要背上盗窃的罪名。再留在省城,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把他们淹死了。
至于现在,穆辞宿口中的已经立案她也完全不信,不用等结局就知道不可能。
毕竟,穆辞宿要是能打赢官司,为什么还要来找他们呢?
不争了,不要了,他们只想好好过日子。
抱着自己的儿子,陆萧母亲眼里最终还是带了点难言的恳求。
穆辞宿没有逼迫他们的意思,只是将写着自己电话的名片放在桌上,然后就离开了这家小吃部。
此刻桌上的饼和粥都已经凉了,至始至终没人动一口。一直被母亲抱在怀里的陆萧挣脱开母亲的怀抱,一步一步走到桌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穆辞宿留下的名片一眼,然后就机械的端起粥,倒进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