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时,天色已晚,胤祐觉得自己身上黏黏糊糊实在难受,撑起身坐了起来,见胤禛正坐在外面的雕花红木椅上看书,屋里已经点起了灯,“四哥,我想沐浴。”
“醒了?”见到他醒来,胤禛起身走到床边,见他面色已经好了很多,才道:“你坐着,我叫人打水来,洗了澡再用些吃食。”
“嗯,”胤祐靠着床头想康熙说的那些话,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康熙要暗示自己胤禛会继承他的皇位,如今不过是康熙四十五年,康熙足足在位六十年,不至于要现在就说出这种话来,这不符合康熙的帝王作风。
他记得高中学习的清朝历史上有关于康熙王朝后期的一些评价,官员贪污成风,康熙对自己儿子猜忌重重,九子夺嫡的悲剧也有康熙的一些原因存在,既是如此,康熙不可能希望有一个能干的儿子威胁自己的帝位才是。
“我叫下人把水就送到这间屋子,你现在还有些虚弱,就不要走来走去了,”胤禛进屋便见到胤祐神情间的迷茫,端了一杯清茶到胤祐面前,“先用点茶水。”
胤祐结果喝了一口,发现茶的味道有些甜丝丝的,似乎是蜂蜜的味道,抬头见胤禛木着一张脸,想起康熙的那些话,顿时笑了起来,心里的那些疑虑也抛到了一边,不管康熙怎么想,他这辈子算是与这个面瘫系在一起了,虽说他面瘫了点,话少了点,偶尔无赖了点,不过总是把自己放在了心头最重要的位置,这便足够了。
小厮们抬着浴桶进门,又抬了好几桶冒着热气的水进来,似乎还有着淡淡的清香味。
“天热,解毒,”胤禛干巴巴的解释,却自觉自发的到浴桶边试了试水温,然后看着床上的胤祐,嘴角微微一弯,“水温刚好,过来我替你擦背。”
胤祐抽了抽嘴角,这家伙是想趁机吃豆腐?顶着一张面瘫脸,做这种无赖事,天下间也只有这位了。
不管两人谁吃谁豆腐,反正一夜过后,胤祐又活蹦乱跳了,凉快的时候就往工部跑,热了就凑到雍王府里纳凉,俨然雍王府就是他第二个家。胤禛一直没有问胤祐康熙对他说了什么,而胤祐也没有提那一天的事情。
几日后,天突然开始下起暴雨来,风大雨大雷声大,就连胤祐院子的树都吹断了一棵。
天已入夜,胤祐坐在屋里,听着外面唰唰的雨声,用手撑着下巴发呆,这几日上朝康熙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对胤禛也没有变化,似乎几天前说的那些话,真的只是单纯的谈心,而没有别的含义。
“爷,不好了,宫里来消息说万岁爷病重!”福多慌慌张张的进了书房,连请安也忘了,袍子下摆还滴着水,“刚才雍王府的人来消息说,万岁爷在养心殿里晕倒了,太医们都已经召进宫了!”
一道闪电划亮了大半个天际,胤祐蓦地睁大眼睛,只听“咔嚓”一声,雷声如同在头顶上方炸开般,给人无端的恐惧。
“来人,备轿!”胤祐收回神,转身进屋换衣服,心中的恐慌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究竟,有哪里不对?!
74、旨意
乾清宫偏殿,站着不少的亲王贝勒皇子,还有一溜的太监侍卫,整个偏殿没有谁敢发出半点声响,殿外唰唰的雨声,无端让这本就安静的偏殿多了几分压抑。
不时有太监宫女从偏殿的门口走过,众人脸上皆是一副焦急担忧的模样,只差没恨不得以自身代替了康熙的病痛。
十三与十四看着窗外足以照亮整个黑夜的闪电,还有仿佛实在头顶上方炸开的惊雷,两人忍不住往胤禛身边挪了挪。
“咔嚓!”又是一道惊雷,两人吓得一抖,又往胤禛的方向挪了两步。胤禛见状,往两人身边走了两步,刚好为两人遮住不时吹进殿里的寒风。十三与十四心中的害怕渐渐的消散几分。
胤禛如墨般的双瞳一直盯着门外,门口有太医,宫女,太监不停走过,虽然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他内心里却没有害怕与惊惶。闪电照亮了他睫毛下的阴影,下面除了一分担忧,还有一分漠然。
“轰!”一道惊天响雷在闪电暗下去不久,便在众人耳边炸开,门外的雨声更大了,仿佛能把屋梁上的琉璃瓦冲刷走一般。
“四哥,”十四害怕的看着自己的同胞哥哥,仿佛想在这个时候找到一点安慰般。
胤禛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顶,没有说话,却成功的让十四全身的颤抖慢慢的停了下来。
“淳郡王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的刺耳,诸人往偏殿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暗蓝色袍子的瘦削青年走了进来,他的衣服上还滴着水,看样子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胤祐的到来,让沉闷的偏殿终于多了一分活络,一群人简单的打过招呼后,胤祐弯腰拧了拧袍角的水,站起身看了眼面色不怎么好的众人,心里咯噔一下,走到胤禛面前轻声问道:“四哥,皇阿玛龙体如何?”
“太医还在为皇阿玛诊脉,”胤禛进宫前脑子里已经想了无数的可能,如今太医进去了这么久,却没有见一个人出来说皇阿玛的病情,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好,只是这些事情却不适合告诉七弟的。
现在只怕不少人在心里算计,他也亦然,可是这些都不应该牵扯上胤祐。皇阿玛病重,除了住在宫里的皇子外,就是老三,老八最先赶到,而他却有意晚了一小步。
七弟来得这么晚,是因为他得到的是自己晚一步传给他的消息,而不是由他打探来的。七弟没有插手这些事情的立场想必这些人也应该看在了眼里,如果今日皇阿玛有所不测,下一位继承大统的人不是他,那么未来的帝王也不会太过于为难七弟。
他要争这大清的江山,也不怕输,但只怕自己连累这个从始至终不愿混入这趟浑水,但又因为自己时常插手的七弟。
“不会有事的,”见胤祐面上露出担忧之色,胤禛补上了这么一句。只是这一句指的是什么,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胤祐却注意到胤禛眼中不同寻常的神采,他蓦地反应过来,无论四哥在自己面前是如何的体贴与直白,但是他仍旧是那个不动声色,样样出色,办事有条有理善于隐忍却又充满心计的雍亲王,即便这样的四哥很少在他的面前出现,但是他仍旧知道,爱新觉罗胤禛不仅仅是一个不动喜怒的男人。
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递到胤祐手上,胤禛用眼神示意他擦擦脸上的雨水,但是却没有说话。此时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众人也越来越不安。
八阿哥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随着去年看重他的二伯逝去,他争夺那个位置的可能也越来越小,如今他已经认命的不去肖想,即便不甘,即便愤恨,但是他知道,这辈子他没有机会了。
论长幼,他不及老三胤祉,论出身,他更是比不上其他几位比他年长的皇子,论能耐,他不及老四在户部挣下的功劳,这场仗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