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艳秋躲闪开一滴差点掉落在他身上的酸雨,见到焦然忙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出了点茬子。”焦然面色凝重。上前一把抓住庄艳秋,“你先入我‘药王洞’中。”
不等庄艳秋多问一句,焦然已经把庄艳秋给收进‘药王洞’内。同时,他收起了这艘画舫,并在自己身上设下了五道防御结界。
虚光闪烁,画舫消失,焦然独自一人出现在那层云的夹缝之中。
因为距离那厚厚的云层较近,酸雨的威力比之落下之后更强劲些,那越来越密集的雨点不要命地砸在焦然身上,轻而易举地穿破三道防御结界。
‘枯木峰’乃‘柏崖山’禁地,向来都是寸草不生,与它旁边郁郁葱葱几座山峰相比,这里就是不毛之地。这里的天象与之旁边的天象皆有不同,常常刚刚还一片艳阳天,转眼便会下大雨。且这雨是具备腐蚀性的强酸雨,一落地便会侵蚀下面的山谷土地。这种下酸雨的规律也是捉摸不透的,曾经有‘柏崖山’子弟们长年累月守在附近便是为了观测酸雨的降落时间,试图寻找出规律来,偏偏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一点儿迹象都没捉住。
因这酸雨,‘枯木峰’被‘柏崖山’完全隔绝出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可即便如此,每年都有不少行于此地,尤其是靠近‘柏崖山’山脉行走的百姓和修真会无缘无故地葬身于此。
焦然深知这地方的奇怪,并不敢掉以轻心。身上的结界只能阻挡一会儿,他得趁着这点儿功夫赶紧脱离头顶那片层云的笼罩。
脚下施展了个千斤坠,焦然的身体急速往下方坠落。在快要接近‘枯木峰’时,他停下下坠的速度,换了个方向打算脱身。
只是,这千斤坠的法术解除了。焦然的身体却像是被某种力量给吸附了一般,根本无法变向。
头顶一股强悍的吸力扯着他的身体,试图把他往层云中再度拉回。而脚下也突然冒出一股古怪的力量,抓住他的两条腿用力地把他往下方拖拽。
焦然释放出好几枚炼丹成功后收集的丹雷,向着上下各投两枚,丹雷闪着五彩霞光,游蛇一般舞动着避开上下的空气,形成短暂的爆破。焦然只感觉身体松了一下,还未来得及有所行动,再度被来自下方的拉力给卷住了半个身体。
他感觉到那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卷住了他的腰肢,盘旋在他的丹田附近,那是一种充沛的、活跃的阴灵之气,酥酥麻麻地几乎能穿透他的肉身,钻入他的体内。
豆大的汗珠一下子从焦然身上漫了出来。他有一种被超强高手窥视,并准备对自己进行捕捉前的发毛感觉,身上所有的毛发在这一刻根根倒立,一丝丝的冷气清清楚楚地从毛孔里快速冒出。
这是焦然活着多次,经历过无数次死亡以来,感受最深的一次濒死的经验。他从前并不觉得自己‘混元后期’的修为很低,这一刻他生出一种犹如‘掌中蚂蚁’般的困顿感来。他的修为……真的很低、很弱!
他面对过许多的天仙,包括像士元尊那样的上仙也是有不少的。那些人也从未给过他这般强悍到震颤心神的威压。焦然在这短短的几个瞬息的功夫,脑海里走马灯一般把他那复杂而漫长的生命给回忆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庄艳秋的身上。
眼神一下子换发出凌厉的倔强来。他堂堂焦然怎么能像个废物一样不争不斗便死在这处?不!他不能就这样认输,即便是拼着毁掉元神,他也得为他的孩儿寻一条活命之路。
他的孩儿还是个未成形的小肉球,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都没见识过……焦然想到那颗淡绿色的小东西,双拳紧紧地攥了起来。是啊!他死没关杀,那是命中注定的,可他不能让庄艳秋和他肚子里的孩儿命丧此处!
焦然一下子焕发出强大的求生之念。
一、二、三、四、五、六……他在一瞬间的功夫里连着提升元神之力,直接到达‘白炽’阶段,他周身的气流被游动着的白色火焰给充分燃烧着,整个身躯在虚化的火光中扭曲、拉伸、摇摆……‘药王洞’从他的墟鼎中被剥离出来,件随着一阵惊天动地的闷响炸开,以焦然的身体为中心,无数波浪般的气流高速舞动着,向着上下两个方向衍身出两阵强力波动,抵抗着那两股吸力的拉扯……焦然的身体被冲击力波动向外弹开时,已经被他剥离出的‘药王洞’也被顺势弹了出去。
焦然无力地支挣着眼皮,看到‘药王洞’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飞去,嘴角微微勾了个细小的孤度。不管怎样,只要‘药王洞’能完好无损,里面的庄艳秋便会平安无事。
只是,在他的眼皮快要闭合之前,他清楚地看到从‘枯木峰’峰顶忽然钻出一只黑亮的枯藤来,卷曲扭动着,以极快的速度追上‘药王洞’寄生的那块玉石,在焦然拼命想喊出声音阻止之际,枯藤一把勾住玉石,炫耀性地从焦然残破的身体旁扭摆了几下,收了回去。
艳秋!!焦然在心里大叫一声,气竭力尽,昏死过去。原本飘在半空向远处飞走的身体顿了顿,往下方灾去,在快要狠狠地撞向地面时虚空浮现出一只翠色的大葫芦,托住了焦然破烂的肉身,摇摇晃晃地向着‘常青峰’的方向飞去。第96章 保护小爹爹的五禄‘枯木峰’的强酸雨来时无规律,去时也毫无征兆。约莫在焦然那奋力一搏过去后不久,雨势减弱,很快的一阵不知打哪儿吹来的风在半天空胡乱蹿过,云消雾散,天象又恢复如正常时候的模样。
谁也不知道在这座寸草不生,全是土石的山峰之中,此刻正有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年轻人被困于其中,仰望着头顶那几乎只看得到一星半点的亮光,一脸的茫然。
庄艳秋是在焦然最后一刻心念大动时,被自动从‘药王洞’里放出来的,只是时机稍微晚了点儿,他被放出来时,人已经被那从‘枯木峰’中钻出的黑色枯藤给卷入到山体之中,急速下坠……等到他镇定下来,他人正站在一处昏黑的空间里,脚下的地面软绵绵的,就像是踩着一堆棉花似的,四周的空间很是宽阔,他能感受到来自不同方向吹来的风,只是因为光线实在太暗,他一时间看不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抬头用力往上看,也只能看到明暗不定光线随时在变幻方向。
庄艳秋试着走了几步,脚底下发软的地面让他很不适应,差点儿没被自己的脚步给绊倒。忽然踢到一块石头,那石头被他踢飞出去,撞到地面,隐隐绽放出青色荧光,看到那点亮光后,庄艳秋连忙快跑几步,将那块石头给捡起来,送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好好地看了看。
石头上有一种淡淡地药香味,且上面刻着二分为三的葫芦标志,庄艳秋认出这是焦然的东西,想来,这便是刚刚收纳自己的那个‘药王洞’了。
举着那发出荧光的石头,庄艳秋借着那点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判断的没错,他所在的地方大得出奇,放眼望去一点边际都没有,不仅如此,除了不时吹过来的风,入眼所及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真奇怪!
庄艳秋纳闷地转了几个圈。如果他没猜错,他应该是被一只枯藤卷入到山体内部,可这个地方一块石头都没有,并不像是山里的样子。更让他想不通的是,那只抓了他的枯藤同样是无影无踪。
不信邪的庄艳秋小心翼翼地往一个方向走去,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要不是他走得口干舌燥,双腿发软,还以为自己一直就在原地没有移动呢。
再走了一刻钟,他又一次抬头看了下头顶那点点光亮,挫败地叹了口气,原地坐下,不打算再浪费体力了。
庄艳秋的修为虽然不高,这会儿靠着笨拙的方法也确定了自己要么是进入了环境,要么是被抓入大能者开辟的小空间中,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他身处某种阵法里,无论是以上哪一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随遇而安。
放松下来的庄艳秋静坐片刻之后,从袖里摸出焦然送他的药丸,吃了一颗,暂时压住肚中的饥饿感。待饥饿感稍减之后,他试着用神识去感知胎儿们的状态。
这一探之下,庄艳秋大惊失色。
他肚中的八枚肉胎催发了七枚,彻底激活了五枚,此刻那催活的五枚,除了隶属断隽的那一枚状态还好之外,其余四枚皆出现了很强烈的‘虚化’症状,这说明胎儿的营养很是不足,灵气已然几乎消耗殆尽。
庄艳秋不断地以神识去触碰前面那四个胎儿,小肉球们一点也没有从前活泼得样子,感应到爹爹的神识后只是虚弱地散发出微光,很快便收敛了光芒,弱弱地起伏一下。
“大福、二财、三元、四喜!”小爹爹一个个地呼唤着肉球们,再得不到那些小东西的回应后,庄艳秋吓得收回神识,双手捂住嘴巴,战栗地发起抖来。
怎么回事?他只是有两日没找到机会查看他的孩儿,原本精神奕奕的胎儿们怎么就虚弱得这么厉害?庄艳秋蜷缩着身体,用尽全力抑制着自己慌乱的心理,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去思索这事发生的原因。
身体冷,心虽然跳得厉害可心里也是冰冷一片。
庄艳秋回想着自己这几日遇到的事,唯有那次闻着那阵难闻气味之后引起的强烈反应让他惴惴不安。他也是从那之后没能找机会检查胎儿们的情况的。
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他被困在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要是出不去的话,这几个胎儿会不会出大问题?
一想到闲云道人曾告诉他‘虚化’症状拖延太久之后,肉胎有可能因为缺少营养而干涸致死,他就心疼得厉害。
他从没这么害怕过,即便是之前老得快死时,他也没这么害怕。他不敢去深想那个画面,是他这个当爹爹的没注意保护好孩儿们,才会让他们陷入这种生死存亡的困境中。
庄艳秋眨了下眼皮,让无意中糊满他整双眼的泪水顺势滚落。他无力得捧着肚子失魂了一阵,想到自己当初决定留下胎儿并催活他们、抚养他们时立下的决心和保护他们的誓言,庄艳秋胡乱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强行撑着地面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
他得出去!他得给孩儿们找营养剂。坐在这里吧眼泪流干也没用,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得去试一试,给自己的孩儿们寻到一个希望。
庄艳秋的腿还有些软,可他的意志力比之前坚毅了许多。没人能帮他,从他打算自己养这些孩子时,便注定了这是他要独自肩负起的重担。今后也许会遇到更多像现在这种无能为力的情况,他如果没有力抗到底的决心,还不如早早地跟着未成形的孩子们一起踏入新的轮回。
心里一旦坚定了,眼里的世界也会更清晰。
庄艳秋这会儿没了最开始落下来时的那种茫然无措,一心想着怎么出去,反而觉得这个未知的环境中,有一些并不是很未知的因素。
就比如,始终围绕在他周围转来转去的风。那些风感觉像是从四面八方杂乱无序地扑过来又散开去,可当他静下心来,放松身体,并释放出所有的意识去认真追寻那些风的风向时,才发觉东南方向有点儿问题。
庄艳秋调整方向,向着东南方缓缓走去。之所以这里有问题,是因为他刚刚才感觉到相比其他地方的风,这个地方的有点儿怪异。
这种怪异他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楚,只是单纯感觉到不对劲。
朝着东南方再度走了小半个时辰,这一次略微有些不同。庄艳秋越走越是能清楚地感应到这个方向的空气流动很古怪。
有空气的流动便成风。可这里的空气流动不是横冲直撞的,走得时间长了之后才能感觉到,从头顶和脚底有两阵锐利的空气缓缓逼近,已然化成尖刀般的外形,如同两排钉耙般一点点压缩着,袭向穿行在其中的庄艳秋。
庄艳秋清楚地感受到那逼近的两排风刃,如果此时快速退走也不是没机会。可越是古怪说明这个方向有问题,他要是推开了,说不定就是损失了一次自救的机会。
最坏的打算他已经做好了。看在他这么努力的份上,如果这是条死路,孩子们应该也不会埋怨他这个做爹爹的吧。
可惜他不懂御风术,不然的话,也能稍稍抵抗一下那上下夹击他的风刃。
思及此他的丹田内一阵暖意涌动。‘嗡~~’的一声,在庄艳秋坚定而忐忑地往前迈出脚步时,从他的身上扩散出一阵白玉色的灵光来。
灵光中渗透出强烈的风性灵气,稍显稚嫩地弥漫开来,随后涌动着改变形状,一上一下两道薄薄的风盾挡住了庄艳秋的身体,将他牢牢保护在其中,护着他抵抗那下压、上挤而来的两排风刃。
庄艳秋惊讶地看了看脚下,又抬头瞟了一眼头顶。这两道风盾上面的气息他很熟悉,和断隽身上的源出一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丹田,就在他孤注一掷往前走时,从他的丹田钻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白玉色肉球来,那肉球一部分冒出体外,一部分还连接在庄艳秋的体内,保护小爹爹的正是这个现如今最有精神的小东西。
“五禄!!”庄艳秋眼眶微微发热,唤了一声那个小肉球。
小肉球欢快地动弹了一下回应了爹爹的呼唤。
庄艳秋看到它很勉强地维持那两道风盾,因为灵气耗损的关系,很快的它身上那层灵光就变浅变淡了,可那有灵智的小东西仍然在坚持着。
他是因为感觉到爹爹的需要自动挺身而出的,就在庄艳秋懊恼自己不会御风术时。小东西虽然也不懂御风术,可他毕竟自带天生强悍的风性灵脉,又有一颗想要帮助爹爹保护兄弟们的心,种种刺激下让他做到了现在这一程度。
庄艳秋心里又感动又难受,他双手捧住挂在他肚脐外的白玉色的小肉球,加快脚步飞奔起来。
不知道肉胎擅自脱离‘母体’会有什么后果,庄艳秋生怕连累了他的五禄,咬紧牙关没命地往前跑,嘴上劝说着那个胆大的小东西,“好孩子!五禄,你快回爹爹肚子里。爹爹没事的……爹爹跑得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