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朕不问你卓文静这些日子受了谁的刁难,朕只问你,他到底怎么了?脸色那么苍白难看,是不是病了?”想到母后,我看着元宝又这般问道。
元宝抬眼看了我一眼,眸子里微微有些复杂,看了看四周,然后垂着头道:“回万岁爷,您再庙堂闭关三日,奴才一直在那里服侍着,对皇后娘娘发生什么事,知道的不大清楚,不过奴才听说王御医这几日内曾为皇后娘娘诊脉,说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王御医?听了元宝的话,我狠狠皱着眉头,他和张廷玉是太医院两大御医,不过我一向比较喜欢张廷玉,加上上次薛如玉小产的事,对于张廷玉我心里算是爱恨交加了,对于那个说薛如玉小产是碰着的王御医有些不大待见,不过看他没有犯什么错的情况下,也就没有说什么,这次他为卓文静诊,本来是很平常的事,但是从元宝欲言又止的神态来看,恐怕这里面的文章大着呢。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想要宣那个王御医来见,随后又觉得会打草惊蛇,便道:“好了,摆驾交泰殿,派人请张廷玉进宫。”
元宝忙起身道了声是。
重回交泰殿的时候,我没让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因为这样也许能知道卓文静到底是怎么了。
去的时候,殿外没有人服侍着,除了大门之外的内监,整个宫殿几乎不见一个人,这样的情况让我微微一愣,有股不好的预感,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不能让人随意听到了,卓文静是不可能身边不留人的……
匆忙前去交泰殿的内殿,去的时候,只听闻里面有碗落地的声音,然后是卓然气急败坏的惊呼声:“大哥,你没事吧,我去让人请御医,你这么撑着可不行。”听了这话,我愣住了,心中一顿,伸出去的手没有推门,而是缓缓放下了,虽然听人墙角不算什么好事,可是此时此刻倒也无所谓了。
“别……无碍的。”卓文静的声音这时也传了过来,他有些虚弱的道:“皇上刚回去,这时若是传了御医,他肯定会担心的。”
“大哥,皇上出关,正好可以为你做主,你怎么就这么忍着,非要让别人欺负你。”卓然愤怒的说道:“以前皇上不宠你,你说,没关系,你是个男人,不需要和女人一样争宠,可是做弟弟的看得出,你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爹也常说,让你入了这个宫,是极大的错误……现在还不容易皇上心思明亮了些,对你也好了些,我以为你苦尽甘来了,你面上也好受了点,可是,可是你现在还是受苦,怪不得爹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话一点都不假,可是就你不当回事,受了欺负也不说,这样下去是个人都往你头上爬。”
“卓然,你在胡说什么呢?”卓然的声音刚落下,卓文静便斥责他道:“皇家的事,也是你随便这么乱说的,小心掉脑袋。好了,我没什么大事,你回去吧,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不能随便乱入宫的,停留的久了,会让人说闲话的。还有别让父亲担心,我没事的。”
“什么叫没什么大事,如果不是我来的巧,你腹中的胎儿可就没了,那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哥,你听我的,你这事不要忍着,还是跟皇上说明白了吧,让他免了你前去太后那里的礼数,要不然日后有了什么差池,太后那里又要说你保不住龙家血脉,招罪的还是你。”卓然怪叫道,而我听了这话,像是有道天雷直劈天灵盖,卓文静有身孕了?
腹中胎儿可就没了,卓文静有身孕了?
“好了,卓然,别说了,等胎儿稳定些后,我会告诉皇上的,如果实在不行再请求皇上免了礼数。”
“哥,你不说,我去说……”
“卓然,你身为臣子哪能议论皇家后宫之事,若让人知晓了,会给你个什么名声你知不知道,不怕连累自己,难不成整个卓家你都不顾了?再说……再说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他是皇帝,天下人都看着他呢,今天多走一步路,到了那个地方多留了下,说了什么,那天下人都知道。宫中的礼数岂能说废就废了,太后……太后再怎么不喜欢我,她还是太后,如果今日皇上为了我驳了太后的面子,那天下人会怎么说他,怎么说我?难不成你喜欢听到别人说皇上沉迷男色,不顾母子之情,还是说我们卓家养出一个妄干朝政的皇后?”
“可是事情的真相不是这样子的。”
“事情的真相又如何?稍微几个人搬弄是非,天下悠悠众人,有几个人明白事情真相的。”卓文静叹息一声道:“好了,卓然,日后我会小心的,这事你不要说,也不要问,只做不知吧。”
卓然顿了下道:“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皇上对你不是真心的?所以才不好开口说那些?”
这次轮到卓文静沉默了,他沉默期间,我胸口的心跳得急促,许久我听到他开口道:“并非如此,皇上……皇上对我很好,只是……只是他毕竟是皇上,后宫马上就要填人了,比我这个男子好的女子多了去了,他说不定很容就找到代替我的人了,我不想那时彼此见了面尴尬,也不想多心,说来好笑,我这不是不相信他,我是不相信自己……”
而我听到这里再也不想听下去了,猛然推门而入走了进去,卓文静和卓然齐齐一愣,同时抬头看向我。
我站在那里看着卓文静,他脸颊虽然苍白的难看,左手却正抚摸小腹处,像是在保护珍宝那般,床边是打破的银碗,里面有淡淡的药香。
我看了元宝一眼,元宝垂头不敢说话的退到一边。
这时卓文静突然回过神了,他忙动了下想起身给我行礼,卓然按住了他,我则快步走到床前握着他的手道:“你身体不舒服,别乱动,小心……小心孩子。”
卓文静听了我的话,脸色更加苍白,张嘴想说什么,只见嘴唇动,没有任何声音。
我朝他笑了下,然后看着卓然道:“你先回去,朕和皇后说说话。”卓然面上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行礼离开了。
卓然走后,外面传来禀告声,说是张廷玉前来了,元宝忙出门把人迎了进来,而我只是静静的坐在床头,看着卓文静身下被褥上用金丝银线勾勒而成的鸳鸯。
大概是房内气氛过于沉闷吧,张廷玉来了朝我行礼后,便忙为卓文静把脉,这个脉把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能感受的到,卓文静的不安和慌张。我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卓文静抬头朝我笑了下。
大抵有半柱香的时刻,张廷玉收了手,然后朝我恭喜道:“启奏皇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腹中胎儿……很好,只是皇后娘娘身体有些虚,最好不要受刺激,微臣会开些温和的方子为皇后娘娘调养身体。”
听了张廷玉的话,我的心从高处猛然落下,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我朝他淡淡道:“回去开方子吧,日后交泰殿传御医的话,你亲自前来,若是你不行,也要安排个信得过的人前来,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张廷玉道:“微臣明白,微臣明白。”
然后我让他退下了,房内寂静的时候,我拿眼看向卓文静,他正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神色略带着几抹不安。
从我说出他有了孩子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了我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吧,我看着他微皱眉没有说话,他脸色还难看的很,此刻这么坐在这里总显得三分脆弱。
我扶着他道:“脸色这么难看,睡一会吧。”
卓文静看着我抿了抿嘴,然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躺下后,我在他身边道:“睡吧,朕看着你。”
他这才闭了眼睛。
说实话等他睡着还真不容易,即便他最后睡着了,眉头还是深深的皱着,我小心的把他的额头抚平后坐在那里看着他。
这么坐了半柱香的时刻,我才小心的起身,看到没有惊动熟睡中的人,才举步轻声离开这里前去外殿。
推开门,看到外殿跪着的张廷玉和元宝,我冷哼一声,然后呀低声音道:“别跪在这里了,惊醒了他,朕不饶你们。”
说罢甩袖离开。元宝和张廷玉忙跟在我身后一同离去。
我想,这笔账该好好算算了,无论事情始末如何,自己都该对母后好好说说了,这次是幸运,碰到了卓然,那下次呢,下次我不在身边,卓文静不能反抗时,那时孩子当真有什么闪失,我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里我眯了眯眼睛,心里十分不悦,母后着实有些太过分了……就是不知道那个薛如玉在背后授意了多少。
第042章 母子关系
走到一处离卓文静寝宫最远的回香阁,我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地上跪着的张廷玉和元宝,许久都没有说话。
此刻脑子里想的最多的却是卓文静最后那番话,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是说不出的亲密了,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君王,而他同我一起一直抱着的是以后会分开的念头。
他这么的和我相处,有点像是能在一起时便极尽缠绵,最终结果如何,不必理会,反正对他来说没有最坏的了。
说实话,他的这种感觉非常的让人不好受,而且隐隐的我竟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念头出来,我笑出声了,不过我这么一出声,下面的元宝和张廷玉忙喊恕罪。
“起来吧。”看着他们两个诚惶诚恐的模样,我淡淡开口道。
刚才听到卓文静受了委屈时,我恨不得把元宝给埋了。
可是此刻看着他,我突然觉得很疲惫,什么都不想追究了,心里或者隐隐约约的知道,即便追究,也怪不得了他们罢了,所以我很大度的开口让他们起身,可是我越是这么开口,元宝他俩越不敢站起身。
最后,我抿了抿嘴道:“既然不起来,那就跪着吧。”元宝和张廷玉同时消了音,恭敬的跪在那里。
我则看着张廷玉道:“皇后怎么回事?”
张廷玉抬起头,颤颤巍巍的道:“启奏皇上,皇后……皇后的身体很虚,因为小皇子不到三个月,皇后娘娘又吃了凉药,加上血脉……血脉不通,所以才导致小皇子差点流了。”
我听了这话扬了扬眉,吃了凉药,血脉不通?
“为什么会血脉不通?以前沙场上遗留下来的伤造成的吗?”垂下眼,我淡淡道:“那个凉药又是什么药。”
“回万岁爷,先皇忌日那天,皇后娘娘在帝陵吹了冷风,翌日身体不适,便找了御医来看,御医说是感染了风寒,所以开了去热的药,药性呈凉,至于血脉不同,大概是在凤仪宫请安时,皇后娘娘怕小皇子有什么闪失,所以一直守护着,大抵是时间久了,皇后娘娘忘了自己还在跪着,血脉淤积导致的。”这次说话的倒是元宝了。
看着他垂头说出这些,我眯了眯眼睛,然后慢慢吞吞道:“卓然什么时候回宫的?”
“昨天,在皇后娘娘吃药后。”元宝道:“当时娘娘已经喝下半碗药,不过半柱香开始落红,卓大人护着皇后娘娘的心脉,且服侍皇后娘娘把剩下的药吐了出来,小皇子这才得以保住。”
听了元宝的话,我心中一动,随即有些心寒,坐在那里沉默了下,我道:“张廷玉,你回去吧,日后好好伺候皇后。”说罢,我起身离开。
离开回香阁,我转身去了卓文静的寝宫,去的时候,卓文静还在沉睡,我坐在那里看着他,抚摸了下他削瘦的脸颊,吻了吻他额头上的伤疤,这才缓缓起身回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我命人传钟容,让他拿着圣旨带人前去太医院和王家抓人,圣旨上写的是满门皆罪。钟容看着我这般大张旗鼓的抓人,神色有些讶异,不过还是立刻垂头应了。
钟容离开后,我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许久后我吩咐身旁的培秀道:“摆驾凤仪宫。”
培秀忙高喊了一声,然后扶着我上銮辇。
去凤仪宫的时候,母后身边刚升上去的宫女玉锦说她身体不好,刚吃了药正在寝宫内休息,我听了笑了下道:“既然这样,那朕就在前面等,等母后醒来再说。”说罢我坐在上位的软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