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我妈和林原站在屋顶看着我,林竣南也气喘吁吁地跑上天台,一言不发站在二老身边,直到他们的身影都消失成了鳞次栉比中的一个点,白云从窗外飘过,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起飞了。
****
飞机是直接降落在军区一家医院的楼顶,在周磊助理的引导下,我很快赶到了病房。医生却说不能见了,周磊已经在手术室准备手术,就一直等着家属签字……我要是再不来就晚了……
接过一份文件,上面白纸黑墨地写着《患者知情同意书》这几个大字,我喉结动了动……倏地感觉手中的纸张是这么重。
我闭眼,再睁眼。
上面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清,好像有股什么力量,一直拉着这些字体晃荡。
周磊的助理在身边道:向少,您签吧,里面内容我们都已经研究过了,周少当时也同意的。
我抽了口气。
伸手——
我飞快地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同意。
等待的时间总是这么漫长,我靠在椅子背上,赶走了所有人,我捂住脸,将头埋在两膝之间。
我几乎要向上天祈祷了……请让周磊好好的,只要他好好的……我……
我什么都愿意。请让他好好的。
吱呀一声……
好像从地狱中传来的声响。
我猛然回神,只见手术室的门被打开……
看着医生迈向我的步伐好像慢镜头,那脚步声沉重而清晰,撞击着我的耳膜。
白大褂的颜色在这样的光线下反射出不正常的暗淡的光,他停在了我面前。
我抬眼,等待着。
明明是周磊的生死。
可一瞬间,我却觉得像我自己的判决。
医生微微一笑:手术很成功。
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不久……手术室的门再次打开,推出一个盖着白布插着氧气管的身躯,我忙起身赶过去看……
的确……
的确是周磊……
脚步不禁跟着推车的速度移动着……
他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他的容颜怎么这么寂静,他如今的样子怎么看上去这么无助又这么脆弱……
护士门将周磊推进了病房,便把我关在了外面,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门关上。
回过神,我又退回了休息室冰凉的椅子上坐下,仰头,抬眼看着苍白的天花板,似乎空气都好重,带着房梁压了下来,视域都晃荡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坐在那里,途中周磊的助理给我送了好几次饭,但是究竟是几次,我不记得了。
这位先生?
我抬脸,是谁在叫我?
您可以进去了。
我眨了眨眼睛,似乎那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站起身,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却是身旁一位护士扶住了我。
周磊的助理也赶来了,我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有点不真切的触感,周磊的助理似乎端了杯水放在我面前:向少,您三天三夜没睡了,喝一点葡萄糖吧。
我把递过来的水一饮而下,咂在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
推开病房的门,只见床上周磊安静地躺在那里,氧气罩已经撤了下去,只挂了吊瓶还在输液。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后面只要好好保养就能恢复。
周磊的助理在我身后轻声道。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那助理就示意护士关上门,两人都退了出去。
我缓缓地走到周磊的床边,伸手,却发现自己的掌心已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抚上他苍白的脸,没有生气的唇,看起来脆弱的睫毛和眼角……
他曾经是那么漂亮……又那么飞扬跋扈……可现在却这么安静,就好像从前那么俊美又强势的他好像是假的一样。
我抽了口气。
掌下微颤,原来是周磊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聚焦起来,他和我对视了。
他做了一个口型:阳……阳……
我忙答道:我在呢。
周磊忽然轻微地咳嗽起来,我忙抚摸他的肩颈给他顺气: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在这儿呢。
周磊忽然红了眼角,嘶哑着声音道:我……我……
我真想把他抱进怀里,可惜不能。
给他倒了一杯水,将一点点水渍度到他唇上。
他僵硬地舔了舔嘴角,终于嘶哑地道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我真想杀了你。
我从被子中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交缠,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深情而又庆幸地看着他。
周磊躺在床上,也看着我,断断续续地道:我……我在车上还有意识呢,血都满身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伤的重不重,我就是怕万一,好不容易掏出电话来了……就一直给你打电话……永远是关机……我打了十几个电话……永远是关机。我的手指到后来都动不了了,电话还在给你拨号……我绝望了……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我……我在国内……都……都乱成这样,你……你还出去玩……你……你还出去玩……还跟年轻的男孩子……我的心都凉了……你……你不是要分手么……那……那就分手吧……我……我总算是知道了……人生苦短……我……我干嘛跟你耗着……你走吧……
我的眼眶也有点热,我蹲下来,将周磊的手捧在心口: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
周磊抽出一口气:你……你还要我找人赶你么……
第 45 章【完整】
看着他脆弱的样子,微微心痛。
他现在开始说大话了,赶我?要真赶我用得着我千里迢迢回来签那个字么?
知道他无碍的时候,原来心情已经放松下来。
我就抬起他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吻着:周磊,你别闹了……都是我不好行么?你现在这个状态,到哪里去找人赶我啊?你助理就在外面,可就你现在这嗓门,也喊不动他啊。还得我帮你喊。要不这样你看行么,你要真不愿意看着我,烦我,我在外面守着就是。反正我就是不走了。
说着我轻轻将周磊的手掖回被中,又注视了半晌他虚弱的容颜,却见他别过脸,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