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话刚落音,雨过天晴,云开见日,又是一片晏然。
镜海派弟子个个喜形于色。
原本不抱希望,谁知却有意外惊喜,鲁延平同样大为高兴。
清和真人微微一笑,望向周印:“道友,鹧鸪湖的水可还好用?”
周印道:“还行。”
旁人都不知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惟独周印一清二楚,刚才那场倾盆大雨,非是凭空引来,而是借自灵寿宫旁边那个鹧鸪湖里的水。
高阶修士自然可以呼风唤雨,不在话下,但周印现在修为不够,匆促之间不可能引来雷云,还是这么大的一片雨,自然需要借势。不过旁人不察,很容易被蒙蔽过去,像鲁延平甚至台慈方他们,就没看出其中的奥妙,清和真人倒是一清二楚,却并没有说什么。
本来吧,两人斗法,就是各出奇招,周印这一下,可算是神来之笔,别人纵然不是心服口服,倒也无话可说。
清和闻言,笑意更深,对青古门的人道:“这一回,是镜海派的道友获胜了。”
台慈方的脸色十分难看,原本此行,他就想着定是十拿九稳,虽然上玄宗在旁虎视眈眈,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可能公然帮着镜海派,谁知一波三折,变故忽起,一个弱小的镜海派竟生生反败为胜。
他闷哼一声,站了起来。
“那我就要先恭贺真人了,上玄宗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镜海派收入囊中,真是可喜可贺!”
清和真人似乎听不出他的讥讽,笑道:“青古门愿意放下身段,派出门中实力相当的修士与之斗法,如此气量,也令我等同道中人钦佩之至!”
台慈方没接话,脸色方才略略好看了点。
便听得清和真人续道:“今日趁着诸位道友在此,清和想请各位作个见证。既然镜海派获胜,便当由镜海派自行决定去留,我上玄宗绝无恃强凌弱,趁火打劫之心。”
众人俱都惊讶起来。
鲁延平更是一愣。
按照约定,若镜海派胜出,青古门不能再找借口吞并,此事不了了之,但是他当初曾与清和道人说过,假使镜海派胜,便举派归附上玄宗,以示诚意。
就算原本还有一丝不甘,经过这次斗法,鲁延平也已经很清楚了,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保住一个门派,今日有青古门,难保明日没有其它门派心生觊觎。
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退位让贤,依附一个强大到没有人敢轻易侵犯的宗门,才是对镜海派所有人最好的交代,否则,别说那些灵石丹药了,即便是他们这些人的性命,也未必能够保全。
心下有了计较,他深吸了口气,起身拱手:“真人胸襟广阔,令晚辈佩服,只是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既然有言在先,晚辈便不会反悔,愿举派依附上玄宗,但凭真人吩咐。”
所有人都望向清和,想看看他到底怎么处理这件事。
清和真人沉默半晌。“鲁掌门心意已定?”
鲁延平道:“此意已绝,定不反悔。”
“那贵派的丹药灵脉呢?”
“一切听凭真人处置。”
清和真人望着他,神色平和,又带了一丝悲悯,仿佛明白他的苦衷,轻叹口气,道:“罢了,既是如此,从今往后,镜海派弟子悉数归我上玄宗门下,至于镜海派的灵石丹药等物,命人清点之后,便会各分出一份,送往各派,以酬谢今日诸位劳苦,赴上玄宗之邀,在此观战见证。”
这一下,不单是其他宗门的人,就连台慈方也大吃一惊,转头盯着清和。
镜海派弟子也就罢了,连他们的掌门都不过筑基期修为,各大宗门哪里稀罕,但是灵石丹药就不同了,镜海派也曾辉煌过,数千年传承下来,这些东西必然不少,足够让其他门派眼红的,但原本唾手可得的好处,清和竟然眼睛眨也不眨,转手就分给其他人,先不提分多分少,单这份姿态,就已经让其他人意外而又惊喜。
原想着过来看戏而已,没想到还有好处分。
天衍宗霞明长老当先反应过来,哈哈一笑:“上玄宗这份胸怀,当真令人佩服,如此,天衍宗就却之不恭了!”
竟连客气推让两句也省了。
天衍宗如此说,李竹书也随之道:“那我便代万山门谢过真人了!”
清和真人笑眯眯:“既然都是同道,好处均沾,也是应该的,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台慈方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他本还打算趁着上玄宗独得好处,撩拨其他各派的不满情绪,谁知清和这老狐狸一转眼就舍得把好处让出去,这下子无论自己说什么,别人哪里还会当回事。
“真人好算计啊!”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清和继续微笑,当听不见,涵养绝佳。
属于镜海派的东西当着自己的面被决定去留,鲁延平却没法说什么,他默默站在那里,连同其他面色黯然的镜海派弟子一道,都没说话。
所幸清和似乎很快发现鲁延平等人的窘境,吩咐余舟带他们下去歇息。
歇息的地方在主峰灵寿宫自德殿后面的小院,是专门用来招待外客的,鲁延平带来的人不少,不过小院宽敞,每人一间客房,还绰绰有余。
周印没受什么内伤,但外伤却不轻,方才在魏弈长的八卦阵中被荆棘所伤,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痕不少,有些还在流血,衣裳弄脏了不说,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拿了金创药敷上伤口止血,又跟负责料理外客起居的小童要了一大桶热水,便脱去衣裳,用汗巾在水里拧干,避开伤口,擦洗身体。
外头传来风风火火的脚步声,门啪的一声被推开,黄文君风风火火走进来。“阿印!”
周印:“……”
声音戛然而止,黄文君陡然咳了好几下。
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但里头若隐若现,还是能看个七八分。
“……对不住,咳咳,我没想到,你慢洗,慢洗!”
门重新被关上,力道之大,差点报废。
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人敲门,这会儿斯文多了。
“阿印,你在里面吗,我来给你送药的。”是贺芸。
周印:“我在洗澡。”
外头沉寂了好久,才又听见她道,“那我把药放在门口,你待会出来自己拿吧。”
周印低头,继续默默擦拭。
片刻不到,叩门声复又响起。
轻巧而有节奏,斯文有礼。
只不过周印还没来得及应声,门又被推开。
“周师弟?”鲁延平看了看,见屋里没人,还觉得奇怪,一转头,哑然。
周印光着上身,已经穿上了裤子。
鲁延平有点尴尬:“我来的不是时候?”
周印面无表情:“反正也不多你一个。”
鲁延平:“???”
周印重新上好药,一边套上中衣,:“什么事?”
鲁延平勉强一笑,神思不属地坐下:“没事,就是到处走走,过来看看。”
其实就是心情不好,想找人说废话吧。
周印面瘫状想着,继续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