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闲云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你师父想做大事又不是那块料,确实不太可能,但清玄还没死,有他在,就不可能放过我们!”
他这一说,连云纵等人的注意力也吸引过来。
“清玄没死?”
秋闲云淡淡道:“这后头兴许还不止清玄,以他们两人的能耐,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就让清和师兄修为尽失,我不想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自然得装疯卖傻。”
云纵他们自然知道这背后是什么人,但此刻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又见秋闲云谈笑自若,连修为似乎也没怎么受损,显然之前留了一手,这样一来,己方的压力便大大减轻。
过了片刻,听得周印道:“先下去再说。”
众人低头一看,发现脚下是黑鸦鸦一片茂密高林,在此筑起结界的话,既可歇息,又能躲避追踪。
秋闲云与周印并不熟稔,仅仅见过一两面,只是观云纵举止,显然已与周印到了可以生死相托的交情,又见这人生得极好,偏又面无表情,只是那股萧肃漠然,如同雪域冰花,有时候更给人一种想要攀折的欲望。
他素来喜欢美人,不由便多看了几眼,却看到周印肩膀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毛绒绒的玩意,正死死盯住他,目露凶光。
“这玩意不是蛊鸢吧,还开了灵智?莫非是高阶妖兽不成?”秋闲云玩味地打量着周辰,大有伸手抓过来把玩一番的趋势。
周印淡淡看了他一样,伸手给妖皇陛下顺毛,顺手给周围布下一道结界。
云纵道:“宛卿卿如何?”
周印道:“她要留下。”
对宛卿卿来说,她最重要的人都留在玉衡峰,自然不肯跟周印走,而且也对周印说了,她会尽力保全自己,等待周印他们回去,这样也可以找机会传递消息。
云纵点点头,“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周印的视线从涂青移到秋闲云身上,“我有事要往东岳一趟,既然他没事,你们……”
话未说完,秋闲云应景般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霎时面如金纸。
周印:“……”
云纵:“……”
秋闲云翻了个白眼:“谁说我没事!你们试试一人对抗六大长老外加一个清言,就算当时我留了一手,清和师兄也手下留情,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后面又吃了几天地牢的谁,以为我是大罗金仙刀枪不入啊?”
刚才为了从上玄宗逃出来,他强压住伤势,此刻悉数爆发出来,人也显得蔫蔫的,没了方才那股风流味儿。
周印淡定续道:“此地不宜久留。”
就算有结界,追兵也马上就来了,就算杀不了他们,也是个麻烦。
云纵颔首:“也罢,我带秋师叔去疗伤,你们先去东岳,到时候我去找你们,期间彼此以传讯符文联系就是。”
周印点点头,目光落在涂青身上。
涂青一抖,把身体往里缩了缩,试图造成“我不存在”的错觉。
云纵道:“我带上他。”
周印从须弥戒里拿出十数张高级符箓和几瓶灵药抛给他。
云纵接住,又拿出之前清和交给他的那枚掌教印信。
这里没有月光,但并不妨碍玉牌本身所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让人将上面的符文篆刻都看得一清二楚。
云纵划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上面。
血迹瞬间融化入了玉牌,光芒大涨,一件东西凭空出现在玉牌上方,被包裹在光团之中。
一支钗子。
上面刻着流云的图案,古朴有余,精巧不足,但流溢在钗子周围,那团紫红相间的柔光,就像为钗子镀上一层璀璨的霞光。
霞影钗?
周辰吃惊地看着那支钗子。
周印接过云纵递来的钗子,道:“我走了。”
云纵嗯了一声,所有话语都化作两个字:“保重。”
夜色苍茫,鸟兽无踪,风声入林,萧瑟渺渺。
见他还望着周印御剑而去的身影,秋闲云揶揄道:“再看脖子都要断了。”
云纵收回目光,“你有何打算?”
秋闲云想了想:“继续往北走吧,北昌是异族立国,飞龙寺、濯清阁、玄女门三大势力并存,外来宗门很难插入,相对安全许多。”
他一指旁边的涂青,“刚我抓着他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值钱东西不少,去了北昌,至少吃香喝辣是不愁的。”
涂青又是一抖。
99、
与云纵等人分别之后,周印他们就往东岳国的方向而去。
周辰迫不及待化回人形,又对周印道,你是去报仇的,应该谋定而后动,直接飞行未免目标太大,而且很容易招来上玄宗的人,不如乔装打扮,一路骑马过去,也可以顺便看看风景。
周印无可无不可,由着他用焕颜丹将两人变成面目寻常的商贾,周辰又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两头驴,一灰一黑,周辰给它们起了名字叫小灰和小黑。灰色的狡黠,成天想着躲懒,走路也慢慢悠悠,黑色的是吃货,每天都要吃一块饴糖要不然就不肯走,如此一来,有意无意,行程速度又慢上不少。
这里虽然已经不属于上玄宗山下的范围,但此去东岳国,一路上既有宣府这样规模仅次于东岳上京的大府,也有风陵原、三春映泉这样天下闻名的观景去处,若是想要礼佛的,还可以去一去灵台寺,而灵台寺也是东岳境内最大的佛修门派。
所谓大隐隐于市,这样一条路线,自然也蕴含着无穷商机,所以苍和与东岳两国特地拨款修缮了官道,往来商旅行客,天南地北,络绎不绝,十分热闹。
妖皇陛下还是念念不忘山下客栈和糖醋鲤鱼,当然,他不能明目张胆说出来,只是镇日里念念有词,嘴里翻来覆去都是“好久没吃鱼了”,“哪来一股酸甜的味道”,借此提醒某人。
周印被他念得耳朵起茧,便在出了林子之后最近的青石镇落脚,去了当地最大的一间酒楼,特地点了糖醋鲤鱼,让他一次性吃个够。
青石镇是个大镇,离两国国境已经不远,处在东西交通枢纽上,一点也不逊于稍小一些的县城,镇上“醉仙居”的菜肴更是一绝,许多往来做生意的人,宁愿多绕一点路,也要过来尝一尝。
这样一个酒楼,无论是掌柜还是店小二,服务素质自然不差。
然而现在,店小二却怀疑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不得不再次询问一遍。
“客倌,您说你要,五盘糖醋鲤鱼?糖醋鲤鱼,要五盘?”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虽然问了两句话,但意思颠来倒去,都是一样的。
周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周辰坐在旁边,面色古怪,不敢说话。
店小二吞吞口水:“二位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其它的菜,也很有特色,譬如说这道翡翠豆腐……”
周辰打断他的介绍:“五盘糖醋鲤鱼,一个翡翠豆腐,一碗白米饭。”
虽然要求还是很奇怪,但店小二这回不敢再质疑了,伶俐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去记菜了,嘴里免不了嘀咕两句:这是八辈子没吃过鱼了,还是上辈子是猫投胎的?
菜很快端上来,周印让小二把五盘糖醋鲤鱼整整齐齐,并排放在周辰面前,然后自己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白米饭和那盘鲜绿诱人的翡翠豆腐,无视对面眨巴眨巴望着自己的目光。
“阿印——”周辰拖长了语调,脸色有点绿了。
这五盘下来,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到糖醋鲤鱼四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