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脸上的笑容又僵了僵:“是有道理……”
“所以根本就是很好解决的事情嘛!”司机下了结论。
秘书决定还是不说话了。
这个正式上任之前的一天,顾沉舟坐在车上,绕着市区内转了一圈,不用再多做什么调查,光光听配给自己开车的司机叨唠,就了解了市区内交通的大半情况,剩下的另一半,还是因为时间不够,司机才意犹未尽地闭了嘴。
回到市委大院的时候,顾沉舟从车上走下来,陪着他坐了一个下午的秘书殷勤地打开车门又替他拿公文包。顾沉舟往前走了两步,才不经意地说:“小崔很健谈啊。”
做一个秘书最重要的当然是闻弦而知其雅意,如果领导是伯牙,他就一定必须是子期!平常也没少注意加点这方面的技能,现在杨秘书一听这话,就心领神会地把崔司机的底给透了:“崔司机是崔书记的远房侄子,和崔书记关系不错,时常上门拜访呢。这一两年来也已经轮换过很多个岗位了,各个方面都看过听过。”
顾沉舟点点头,不再谈论自己暂时的司机,对杨秘书说:“行了,今天也跑了一整天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市长,您慢走!”杨秘书恭敬地笑道,一直站在原地,等着顾沉舟都走进了家门,这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就是顾沉舟在三阳市正式上任的日子,在最开头的介绍结束之后,顾沉舟念完了自己简短的发言稿,随后就在由书记及他共同主持的小会议上列举了三阳市最近几年各方面的发展情况,同时还附有其他同级城市近年来的发展情况。
最基础的数据对比一出来,顾沉舟又拿出数份详细资料,分别是目前全国高度关注的医疗保障、养老保险,房地产,文化精神建设等数据,和前一份资料一样,这些数据旁边也附有其他城市的横向对比数据。
一众资料都下发下去,坐在旁边的崔书记老神在在地不讲话,顾沉舟环视整个办公室一圈,也不多话,只说了一句:“这些资料大家空闲的时候可以看看,我很期待看到切实的解决现状问题的报告。”
一句话过,办公室就没有了声音,一旁的崔书记有点诧异,心道这就完了?就听顾沉舟再说:
“对了,我从海江特区过来的时候,走的是芜山路,在交叉路口的位置堵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回去之后,我做了一个小调查,得出了一个结论。”
坐在后边的杨秘书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他连忙拿眼去看,就见桌子上又一份资料被发下去。
办公室里的人开始窸窸窣窣地翻起来。
顾沉舟坐在主位上,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和别的城市其他道路相比,就和三阳市的其他相同宽度的路段相比,芜山路的车流量并不是最多的,但这里堵的情况最为频繁严重,我看市里之前的工程也有几个涉及到那条路段,可见那条路段的问题已经引起了大家的重视——我们就再重视一点,把它直接解决掉吧。”
这一段话说完,顾沉舟朝旁边的崔书记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的讲话已经结束。
崔书记回了对方一个笑容,清清喉咙,说:“我们市里的经济建设确实要重视起来,三阳市并不是白南省最落后的地级城市,但每年的经济发展都处于末尾阶段,今年开始,这个现状必须改变了!……精神文明建设与经济发展建设,都是我们三阳市的着重建设对象,经济不能落后,精神不能流失,我们的城市在因经济而快节奏的同时,也要因为精神而宜居。环境,历史,人文,统统都是我们宝贵的财产……”
新的领导班子建立的第一天,崔书记也就只是泛泛地说了以后的工作基调,这也是大多数领导的习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组了一个新的领导班子,总是要先缓上一段时间,摸清楚水里头的情况,再对症下药以保证药到病除。
也就只有顾沉舟,一上来就直接拿出各种数据,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
这次的会议结束得比往常都早,但任务却比往常都重,散会后,众人各怀心事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顾沉舟也回到了自己的市长办公室。
杨秘书跟着走进顾沉舟办公室的外间,准备整理刚才的会议资料:他现在还不算顾沉舟的正式秘书,顾沉舟刚刚从外省调来这里,他的秘书自然是由组织上安排的,等过了两三个月,如果顾沉舟没有其他中意的秘书或者对他的工作满意,他就可以把自己脑袋上的临时两个字给抹掉了。
给市里一二把手当秘书,虽然暂时不能独当一面,但从长远角度来说,无疑是一个又能接近领导,又被人尊重奉承的好职位,在知道自己当了新市长的临时秘书时候,杨秘书就打定主意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了。但这一次会议之后,他不免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丝动摇:这个新来的市长年纪不大,锐气好像太重了,才刚来两天什么都没有弄清楚,就贸然地给人下马威,这样真的好吗?而且最后的芜山路那边,他就听了一个司机的两句话,就拿到会议上来说?……
这个问题并不是杨秘书一个人在考虑。这天晚上回家后,贺海楼也在闲谈的时候跟顾沉舟聊起来了。
对于贺海楼,顾沉舟当然不会是在杨秘书眼里的那样神秘。贺海楼在吃饭的时候随便一问,顾沉舟也就在吃饭的时候随便一说:“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我上午才开完会议,晚上你就知道了?”
贺海楼哼笑了两声:“蛇有蛇路。”
顾沉舟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两三个月来我不是一直在整理准备三阳市的工作?”
“我就以为你会像之前一样,手段缓和一点呢。”贺海楼叼着筷子说。
顾沉舟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任何手段都是为了最终结果,哪个更合理就用哪个而已。”
“结果主义者。”贺海楼的评价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他一挑眉,“这时候是谁过来?”
“是钟慕。”顾沉舟看了一下时间,回答贺海楼,“我之前跟他约好了。”他喝掉碗里的最后一口汤,站起来走去开门。
贺海楼无趣地扯扯嘴角,继续坐在位置上慢吞吞地吃饭。
铁门打开,一个大概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跟着顾沉舟走进来,他长得十分斯文,脸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对着顾沉舟的时候,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等转到贺海楼身上,这样的笑容就全变成了局促:“贺哥,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