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加尔感动地泪流满面,赶紧小太监状将船长大大请回了他的宝座。
木盒子被端端正正地摆在凯撒的办公桌中间,三个人端端正正地围着它坐了下来,围绕着“这到底怎么用”展开了讨论。
凯撒沉默。
雷欧萨觉得,这就是人鱼的幼苗,把它养大,再让它带路,自然就能找到人鱼的故乡。船长大人叼着烟嗤笑一声,显然没准备老掉牙了才找到不老泉——
“你以为我们全部都中了诅咒变得长生不死,有大把的时间耗着?只有玛格瑞塔和玛格丽特而已……”手指在空中虚点了下雷欧萨的鼻子,船长大人笑得嘲讽,“当然,你可以去问问玛格瑞塔,那么多年了你一点也没有长高到底是不是诅咒的另一种形式。”
雷欧萨最恨人家攻击他的身高。
要不是那木盒子放在桌子上,他看上去可能会毫不犹豫把桌子掀凯撒脸上去。
俩个人隔着办公桌用眼神杀了会儿,然后齐齐转向麦加尔——琥珀色的瞳眸目光淡漠冰冷,金黄色的视线灼热异常,麦加尔认为,自己遇见了传说中的冰火两重天。
于是他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俩秒钟的沉默之后,显然从来没有对他抱有什么希望的船长大人淡定宣布,午餐后再议,退朝。
凯撒照例很龟毛,在他看来吃饭就该在吃饭的地方,所以他一个人去了船上专门用餐的地方。雷欧萨恨不得每一秒都黏糊着麦加尔,于是在被凯撒一通警告这不许那不行之后,他成功地做到了“麦加尔去哪我就去哪”,而麦加尔本人,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俩面包,凯撒一走,他就顺顺利利地坐上了船长大大的那张扶手椅。
一个小时后,凯撒用完午餐,回来了。
踹开船长休息室的大门,只是一眼看见里面的那一幕,就足够让他气得起飞。
雷欧萨在办公桌前面,晒着太阳睡得四仰八叉,扯着呼震天响就像一只毛茸茸的蠢猫。而他的小奴隶则单手撑着下颚,正坐在他的椅子上,黑发年轻人垂着眼,阳光从身后洒进来在他头上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晕,他正漫不经心地撕着手中的面包,撕下来的面包碎屑不是往自己嘴里塞,而是面无表情地往木盒子里扔。
凯撒不知道在他回来之前,麦加尔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循环了多少次。
他只知道,饿死的鱼他见得少,但撑死的绝对已经看到腻。
“你干什么?”
男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琥珀色的黄色眼睛颜色变得更加深沉,他大步走到办公桌面前重重拍开麦加尔的手,啪地一声,刺耳得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但是很快地,麦加尔做出了反应。除了刚开始的微楞,他脸上的表情始终如一,他抬起头,平静如水的视线从男人脸上一路下滑,然后停留在了与他相水平的腰际,那里挂着一把匕首,是鬼杀——自从几个月以前,这把匕首被凯撒从宝箱里取出来,就再也没放回去过,它不是在麦加尔手上握着,就是在凯撒腰间挂着。
雷欧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眯起金黄色的双眼,无声地盯着眼前的一幕,然后红发少年表示喜闻乐见地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凯撒犹豫的目光中,麦加尔抬起手长长地打了个呵欠,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坐的发麻的屁股,漫不经心地扫了雕像似的男人一眼,续而淡淡地说:“撑不死,急什么,老子刚喂了两点儿面包渣而已。”
男人飞快地扫了眼木盒子,水面上,确确实实只漂浮着俩点细小的面包渣滓,那条透明的小鱼冒出水面,一耸一耸地冒出脑袋,飞快地叮食。
麦加尔让开,让凯撒坐回了他的位置,然后爬上床去睡了个午觉——在晃晃悠悠又有些闷热的船舱里,他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凯撒从书架上取下了很多本厚重的书籍,那些书籍显然已经很久没有被翻阅过了,阳光下,扬起的尘埃几乎将男人整个儿掩盖在了光晕之后。
麦加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来临。甲板上,整个白天都没有停歇过演奏的乐队已经停止了奏乐,仿佛一直在耳边的水手们醉酒的欢乐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这至少说明,时间已经晚得足够他错过晚餐时间。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见挂在舱顶的油灯随着船的摇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麦加尔挪开挂在他腰间的雷欧萨的手臂,从床上爬了起来。
船长休息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点起了油灯和蜡烛,昏黄的灯光不刺眼却足够勉强照亮周围的一切。办公桌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弯着腰,单手撑着桌面,正低着头认真翻阅那本摊在桌面上的厚重书籍。凯撒的手边摆着一份羊皮纸,上面是他记录的一点儿东西,恩,肯定是他亲自写的,因为他手中还抓着一杆羽毛笔——
那个装了小鱼的木盒子还放在男人手边,从男人淡定的神情来看……这鱼还活着,没让他给撑死。
麦加尔依稀记得,他睡着之前,凯撒也是这个姿势。
他爬起来,当赤裸的脚踩在地毯上时,微小的刺痛让他愣了愣,抬起脚,淡定地从脚掌里拔出一小点儿玻璃渣的漏网之鱼,抹了把血,将手中的玻璃渣随手扔到床底,他还是赤着脚,无声地走向办公桌旁。
“醒了?”
办公桌后的人头也不抬,却在麦加尔靠近他之前出声了。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很显然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喝一口水造成的效果。
麦加尔又愣了下,老半天才想起来似的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