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听得津津有味,不解的问,“魏大哥不是被你们囚禁起来的吗?他怎么还会这样帮着你们呢?”
摇光笑,“惜春,你见哪个犯人如魏大人这般吗?他住的宫室仅次于家主这座罢了,吃穿用度,你也是眼见的。其实魏大人原是我家主人的学生,最亲近不过。魏大人一身本领,多是我家主人教导的。”
饶是唐惜春脑袋简单些,此时也得对杜岛主来历生疑,竟然是他家魏在哥的师父?可是,唐惜人问,“那为什么要把魏大哥囚禁起来呢。”难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嗯,看魏大人好人品,肯定是看不惯自己师父做了海盗吧。
唐惜春自以为有了最佳解释,不想摇光脸色微暗,叹道,“魏大人是因为愧疚,主动留在岛上的。”
愧疚?唐惜春还要再问,摇光却道,“具体的事,我也不大知道。”
唐惜春觉着魏宁人品甚好,并不似摇光说的那种人。摇光瞧出些许迹象,笑,“惜春,这世上,一是一,二是二的事情能有多少?譬如一件事,要拿惜时的性命换你父亲的性命,你要做何选择?”
唐惜春道,“怎会有这样的事?”
“世上难以两全的事有许多,我并不是说魏大人不好,只是,有些事,怎么做都是错。”摇光道,“魏大人人品出众,但是,他做过愧疚十几年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我不是夸耀家主,家主人年轻时待魏大人如师如父,不过,我家主人当年九死一生,与魏大人有脱不开的干系。就这样,家主人也没杀了他,还这样好吃好喝礼数周全的留他住在岛上。惜春,家主人不敢说是什么道德圣人,但,较之世上大多数人都高贵。”
唐惜春道,“我又没说你家主人不好。”
摇光笑,“你对我们海盗有偏见,看你不顺眼。”
唐惜春有些小小尴尬,道,“真是冤死了。我要是真有偏见,根本就不会顺顺当当的跟你们到岛上来好不好?是你们名声在外,我才有些不放心的。”
摇光已经找到与唐惜春打交道的窍门,小小的拍了唐惜春一记马屁,笑,“惜春,你是个难能可贵的人。”这样又傻又实在,偏生还具备高等的专业技能,少见的很。
那是!唐惜春心里这样回答,嘴巴上很是谦虚,“过奖过奖,远不如你们岛主啊。”
摇光险些给呛着,这真的是谦虚吗!
叫人不知说什么的家伙!
唐惜春并不是轻易会被说服的人,哪怕他说不过别人,这并不代表会被说服。摇光前脚说了魏宁的是非,唐惜春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后脚就又告诉了魏宁,道,“摇光跟我说魏大哥做过对不起他家家主的事,很是夸赞了一番他家家主呢。”(被出卖的一干二净的摇光:……)
魏宁唇角微抿,没说话。唐惜春很是关心魏宁,嘴巴喋喋,“魏大哥,你人好,不过,老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得多几个心眼儿,要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许久,魏宁轻轻的叹了口气,唇角微翘,眼睛里却是有掩不住的悲伤在流转,“我的确是对不住他。我这一生,都因此次愧疚。”
唐惜春第一次见到这样悲伤的眼神,心里竟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也跟着十分不好受。唐惜春安慰魏宁道,“这世上,谁还能光风霁月一辈子,亏心事谁都有,不独你一个的。魏大哥,你想开点才好。”
不。
如果我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一切。
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师长,我的朋友,甚至,我的……他没有任何错处,我却坐视他被牺牲。
我将永生永世为此愧悔,不安。
直待启航时,魏宁的情绪都不是很好。尽管看上去依旧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唐惜春却能感觉到他的悲凉。以至于,唐惜春十分后悔在魏宁面前提杜岛主的事。真是的,也不知是什么事,叫魏大哥这般难过。
唐惜春一门心思都偏在魏宁身上,唐惜时倒觉着这姓魏的不定干过什么猪狗不如的事呢,他同摇光开阳很投缘。
唐惜春做为科技主力人员,很荣幸的分到一个小舱室。要知道,船上唯二能有单间的人只是唐惜春与魏宁而已,连摇光都要与唐惜时合住,阿玄与小英同间。至于小英,带她上来是专门服侍唐惜春的,海盗其实考虑的很周全,譬如唐惜春若有别的需求啥的,总不好委屈唐惜春。
唐惜春很谦虚的问摇光有没有自己准备侍女,摇光笑,“我们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不比席大人讲究。”神秘兮兮的不再多说。
唐惜春又问,“开阳呢?他不在吗?”
“开阳在第二艘船上。”
唐惜春拉着魏宁跑上甲板,秋阳依旧热辣辣,海风也凉爽,猎猎的吹起袍角。唐惜春望着一望无际的海域,阳光洒下,仿佛笑容都染上了阳光的颜色。唐惜春高兴的说,“魏大哥,这大海当真广阔,果然远胜陆上啊。”
魏宁笑,“是啊。”
唐惜春道,“不知海上可有蓬莱仙境?”
魏宁喜他活泼,笑问,“怎么,你还想着成仙不成?”
唐惜春笑,悄悄对魏宁道,“其实我是想着,万一能找到什么仙山仙岛仙人,等以后我就接家里人到仙山上去成仙。”
魏宁哈哈大笑,“当年秦始皇肯定也是这样想,方派方士出海求长生。”
唐惜春眉飞色舞,“秦始皇,哦,就是那个烧了很多书的皇帝,是吧?他为什么要烧书啊,他也不喜欢念书吗?以前我念书念得心烦时,也恨不能把书都烧了才算干净。”
唐惜春这种奇奇怪怪的文盲问题,饶是魏宁都有些招架不住。好在唐惜春并不是非要他回答,唐惜春是个喜怒随心的脾气,他头一遭出海,委实兴奋,当下拔出腰间装饰的宝剑,道,“魏大哥,我舞剑给你看。”
摇光与唐惜时望着唐惜春如同开屏的公孔雀一般,挥着宝剑耍与魏宁看,一举一动虽无甚章法,奈何唐惜春生得好皮囊,还着实有些看头。
摇光十分为他兄弟天枢担忧,心说:天枢憋死憋活一憋多年有个屁用啊!架不住这姓唐的脸皮厚,拉得下脸来讨姓魏的开心!再这样下去,实在有些不妙啊!
唐惜时心里也酸溜溜:以前唐惜春有事都是拉着他说长道短,如今真是有了新人就忘了兄弟,哼!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83章
唐惜春跟着海盗们出海,除了测试自己和蜀太妃的新发明外,还存了寻仙山的想法。
只是这都顺风出来好几天了,船上每天都有眺望的人,也没发现什么仙山仙岛之类。唐惜春好不遗憾,私下同魏宁感叹,“仙山真是不大好找啊。”
魏宁哭笑不得。
因为找不到仙山,唐惜春晚上观星时颇为惆怅,以至于摇光总觉着是不是唐惜春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再说唐惜春观星时,必要穿自己师门最华贵的衣裳。其实就是他拜师时披的那件黑底银绣,面儿上绣满星辰的玄色鹤氅。每当唐惜春穿着这件装B氅衣站于满天星光之下时,便是摇光都觉着,唐惜春还是很有几分看头的。
因为有些担忧不知为何惆怅的唐惜春,摇光还去看了唐惜春记录的海图,唐惜春别的寻常,干份内活儿相当精细,图纸上标记的极其细致。摇光不禁问,“怎么分了这许多格子啊?”
唐惜春握着一支铅笔道,“同地面上的地图是一个道理,海图最难测绘的地方在于,海上都是水,鲜有见到陆地,故此,缺少一个固定不变的参照的物体。如今是以星辰为参照,就可以计算出准确的位置。而位置的确定不能是单独的一个点,而是有参照的一个点。“摇光道,“具体说一说。”
唐惜春哼唧两声,合上自己的图册子,摇一摇手指,笑眯眯地模样特别欠扁,“保命的本事,能这么快说吗?这可是违反约定的哟。”
唐惜春另翻开一个本子,又开始写写画画。摇光很不知避嫌的伸长脖子去瞧,见唐惜春画了条像鱼的东西,不禁问,“惜春,这是鱼吗?”
“真是笨死,鱼都不认得了?”唐惜春斜瞪摇光一眼,随手画个黄豆粒大小的圆圈给鱼当眼睛。唐惜春忽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叽叽咕咕的笑了起来,道,“我记得古时候好像有个人,给墙壁上画的龙点上眼睛,那龙哗地就活了,从墙壁上飞到了天上。摇光,你说,要是我画的这鱼哗地活了,啪啦啪啦的掉在地上。”
摇光瞅一眼唐惜春本子上画的勉强像鱼的东西,心说,就是活了也不鱼,还不知是什么怪兽呢。
摇光看唐惜春在本子上连同每天的天气、风向、打捞上的鱼的种类都有记录,摇光问,“记这些做什么?”
“朝廷里有钦天监,官府里也有记录气侯的官员,其实,气侯也是有规律的。在我来说,我习惯从当晚的星象判断第二天的天气,但其实,除了星象,推断天气的方法还有很多,方法就是规律的总结。季节、风向、天气、以及海中鱼的种类,这些记录下来,对于下次出海都是很珍贵的资料啊。”唐惜春温声道,“哪怕你们不用,也可以留下来,算是留给后人的一笔财富。”
摇光道,“惜春你真是远见卓识,你若是需要人帮忙,尽管跟我说,这些记录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
唐惜春不禁一笑,“你们比官府里官员们可爱的一点就是没那么些繁文缛节的臭架子。”当然,比较有眼光也是真的,起码能够充分认识到他惜春大人的不凡之处。似唐惜春这等没念过几本书的人,礼义廉耻啥的,他没什么认知。忠君爱国啥的,简直虚无飘渺。高官厚禄啥的,依大凤朝的科举制度,他撑死去做个五品钦天监,偏生现在的钦天监跟他师父还是仇家,他去了钦天监不一定能站住脚……总而言之,同大凤朝气场不大相合的唐惜春,刚上海盗的船没有三天半,竟然产生了一种,海盗们其实也还不错的想法。
“惜春你原本还以为咱们菇毛饮血来着,哪里敢有繁文缛节?”摇光想到唐惜春初初知道他海盗身份时种种古怪作为,倍觉好笑。
唐惜春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啦,都说你们上岸抢了小孩儿回去烤巴烤巴就吃掉。”
唐惜春写写画画,一直到中午,摇光请唐惜春出去一道用饭。
唐惜春觉着,海盗们其实很懂得礼贤下士。
譬如,摇光明显对他更多敬重了。其实,人家对他的待遇也没什么改变,毕竟船上就这条件,唐惜春顶多是多分两个苹果三个梨的事儿。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唐惜春说不上哪儿不一样,不过,就是能感觉得出来。
其实,除了说话行事同正常人有些不一样,唐惜春身上有许多令人有好感的品质,节俭就是一样。原本,摇光对唐惜春的大少爷脾性是有深切体会的,就将唐惜春自蜀中请到岛上这一路,摇光简直几遭被唐惜春气到翻脸。
就是到了岛上,也是挑吃挑住,最后住到家主的宫室才算满意。如今上了船,唐惜春却另是一番模样,摇光给唐惜春的待遇是每顿四菜一汤,唐惜春没减菜色,不过主动要求减了份量,还十分体贴的对摇光道,“许多吃食都是咱们带在船上的,能省就省,我一个人本就吃不了那许多。”当然,他也没体贴到去跟着吃大锅饭的地步。
说唐惜春是个大白痴吧,他又很有些心眼儿,且不说他本就是有些贪图享乐脾气,有时候,规格待遇也代表了一个人的地位。这些事,唐惜春嘴上不说,心里一清二楚。唐惜春心里拨拉着小算盘,请了魏宁给他画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