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几乎还没亮,在雷切的床头,荧光电子表的时间指向凌晨四点三十一分,阮向远盯着那跳动的数字看了一会儿,忽然就有了一点尿意——甩了甩脑袋,抬起爪子挠挠脸,正准备从床上掉下去找个厕所,当阮向远低头的时候,突然对雷切露在被子外面的脚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他吸了吸鼻子,趁着夜黑风高谁也不知道,将湿润的大鼻子凑到了雷切的脚边,用力地深深嗅了嗅,当他抬起头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满脸黑线地觉得自己万分变态——但是就好像控制不住地,他将睡梦中的蠢主人从头到尾闻了个遍。
最带感的地方是脸。
最不满意的地方是被被子包裹住的小腹。
狗崽子总结完毕后吧唧了下嘴,自然而然地抬起腿准备尿尿。
流畅的水从小鸡鸡喷出,狗崽子爽到极点猥琐地半眯起眼,然而,当它习惯性地要低头欣赏今天的尿是个什么形状健康不健康上火没上火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好像哪里不对——
第一,平常他是蹲着嘘嘘的。
狗崽子回过头,看了看自己举在半空翘得老高的左腿,沉默。
第二,平常他是站在专用厕所的硬铁丝网上嘘嘘的。
狗崽子低下头,掂了掂自己死沉死沉的身子,脚下的柔软让他继续地,沉默。
放平日里,狗崽子这时候大概就会一脸妩媚地伸爪子去扒拉雷切的脸弄醒他的蠢主人摇着尾巴嗷嗷嗷地嚷嚷我会翘腿了我他妈准备二次发育了早餐要吃红鸡蛋——然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当阮向远低头看到雷切身上那床深色被子上面一滩地图似的诡异水迹,在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之后,此时此刻,他只想撒丫子逃出房间逃出二号楼逃出绝翅馆逃出地球逃出宇宙!
总之逃到雷切永远没办法找到的地方!
老子居然在这个洁癖男身上尿尿了救命——导演你醒醒啊导演我那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呢!!!!
蠢主人!你那么地英俊!此时此刻我要是含着深情的眼泪告诉你我这是成长的生物趋向性你会信吗你能不扒了我的皮吗?!!
我觉得你不能。
所以……
所以债见了主人,我觉得我们之间需要暂停一下给予对方一个冷静的时间;主人债见,我觉得我们之间就到这儿就好,今后江湖再也不见的日子里,祝你幸福!
当阮向远一边在心中默默地吐着血一边默默地跟雷切道别时,他的身子整个人儿已经不停大脑使唤地轻手轻脚摸下了床——如果他能指望今天雷切睡过头醒来的时候被子已干上面完全没有了犯罪的痕迹,那么此时为了生命的安全,他决定还是先出去避一避——
刚睡醒起床气+发现自己被尿了一身的蠢主人=要被往死里揍=狗崽子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
在被雷切扒皮抽筋的威胁面前,阮向远再一次展现了他不可预料的生理极限——平时走路东歪西倒不是带倒椅子就是带翻花瓶的他,在这样黑灯瞎火的凌晨时分,就像一只体型苗条的幽灵狗似的无声无息摸出了雷切的房间。
它来到电梯跟前,后腿自立,弯曲,跳起来,大爪子“啪”地一下摁到了一层的摁钮。
当电梯的大门在狗崽子面前打开,蹲在黑洞洞的电梯门前,狗崽子暗搓搓地“嘎嘎”蠢笑两声,踮着爪子钻了进去。
于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清晨时分,阮向远实现了他作为“撒手没开门丢”的第一次胜利大逃亡,摸着黑顺着墙边飞快地前进,周围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他之前才被雷切抓着修剪过的指甲伴随着他一颠一颠的前进,敲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时发出的那种“嗒嗒”的有节奏轻响。
夜晚的绝翅馆内部通道是封闭的,狗崽子能做的唯一选择就是走出二号楼到室外去——幸运的是昨晚没下雪,主干道上的积雪在白天就被其他犯人踩的乱七八糟,省去了掩盖自己爪印的麻烦,阮向远聪明地每一步都注意到让自己的爪子踩在其他愚蠢的人类踩过的脚印上……
于是在这个小风呼呼的凌晨,当所有人都进入深眠阶段时,绝翅馆的二号楼外,有一只疯子哈士奇大半夜不睡,在雪地上蹦跶来蹦跶去地以各种猎奇的姿势匍匐前进。
平时里半分钟就能撒丫子狂奔完的路今儿花了咱们软大爷十五分钟,当它成功地一个纵身飞跃脱离积雪,稳稳地踩在树林的泥土上时,大概是平日里缺乏运动的原因,它的爪子已经酸得不像是它自己的爪子似的——
原地休整了一分钟,阮向远乐颠颠地在这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向着伊莱的菜园子一路挺进——
先去跟母鸡朋友们打个招呼。
然后摸两枚鸡蛋出来当早餐也显得很有必要。
等雷切醒了以后那床象征着老子青春期到来的棉被……呃,这种光想想就觉得特别糟心的事儿,咱以后再说!
阮向远低着身子笨拙地在树林间穿梭,当他路过四栋楼中间的那个公共花坛,他忽然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声音——喘息声,啪啪声,动情的呻吟声,还有谁在说着什么轻一点好疼的欲拒还迎声。
狗崽子耳朵动了动,爪子一顿,接下来的一步纠结了老半天硬是没踏出去,当它满脸纠结地收回自己的爪子时,在他的脑袋顶上的树丛被拨开了,一双大手准确地抓着他的项圈将他拎小孩似的拎了出去——
“——雷切的狗而已,看你吓成什么样。”拎着他的那个人嗤笑,当他回头跟躲在花圃后面那位奸夫说话时,声音虽很有磁性,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听了不那么舒服的玩世不恭……那人低下头,借着天上那点儿不怎么亮的自然光,凑近狗崽子毛茸茸的脸,就像是逗小鸟似的吹了声口哨,“小狗,大半夜的不睡在这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