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抿了抿嘴,忽然笑着说道:“听闻爱卿还未娶亲,不如由朕来做一个媒人,在京城给爱卿挑一个如花美眷,如何?”
君长宁心中更是惊恐,暗道皇帝不会又来一次天外神笔,直接给自己指婚吧,当下连忙说道:“启禀皇上,早年微臣离家的时候,家中已经给微臣定下了亲事,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外,未能及时成亲,若是娶妻的话,还需要跟老父老母商量。”
君长宁一番话说的巧妙,只说当初是订了亲的,到时候回到家亲事已经退了,那也不是他的错不是,谁让皇帝把自己放在秦关,一放就是六年,总不能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只要先把眼前的指婚推脱过去,到时候他自有办法说得圆满,再说了,他跟皇帝两个人在房中所说的事情,旁人也不会知道,皇帝总不至于闲得整天盯着他成亲没有吧。
果然皇帝一听这话更是失望,如果君家早就已经定下了亲事,他指婚倒是不好说了。毕竟不管是让君长宁退婚,还是来一个平妻什么的,都是不好听的,到时候没有拉来一个大助力,反倒是容易结成了冤家。
一想到这些,皇帝的脸色也有些阴沉下来,心中暗暗觉得这个君长宁虽然个性秉直,却是个不知好歹的。自己给出了大好的机会也抓不住,如果他愿意一搏的话,将来少不得功成名就,但偏偏这个看着胆大,其实是个胆小的,这样即使没有被那几个拉拢过去,留下来又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皇帝想着便少了再交谈的兴致,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君长宁走出大厅才有空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了一眼朱门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如果皇帝还是壮年,或者名下有一个能撑得起台面的皇子,他或许还会放手一搏,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怎么会贸贸然的为了一个忠君的名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进去搏,他现在可不是只有一人,背后还有整一个君家呢。
君长宁走出宫廷大门的时候,总算是松了口气,回头拱手告别了送他出来的大太监,便看见燕弘远远的站在宫门口,大概是从自己进去之后一直等在那儿,看见他出来脸色才微微一缓,上前几步看清他的模样,松了口气说道:“走吧,上车回家。”
君长宁嗯了一声,上了车也不松开那人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笑着说道:“我看皇帝的动作,似乎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如果是六年前,他绝对不会想要将我硬塞进翰林院。”
燕弘微微挑眉,嘲讽的说道:“那是当然,六年前他还算健康,如今却已经是风蚀残年了。有些事情,他已经有心无力。”
君长宁也是微微皱眉,在他看来,如果真的让那几位郡王登上王位,对他们来说越是没有丝毫好处的,不管是贤郡王还是康郡王,对燕弘的态度可都不好。但要是其他人想要登上王位,估计这几位郡王爷都不可能善罢甘休,这也是早年的时候,皇帝自以为是,觉得可以掌控住这几个郡王,一直放任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燕弘笑着捏了捏怀中人的脸颊,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即使我放手镇北军的军权,如今以我镇北大将军的职位,皇帝要让我放权势必要封一个侯爵,到时候便能圈养私兵,别的不说,自保肯定是能做到的。”
君长宁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听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起兵造反呢。皇上似乎还有给我指婚的打算,虽然我当时推了,就怕他再起这样的念头。如果圣旨下来的话,恐怕到时候是要抗旨了。”
燕弘眼神微微发冷,自从他们俩个心意相通之后,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长宁一直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想到爱人身边会出现别的女人,他几乎要嫉妒的发疯,哪里还能维持平常心,看着他娶妻生子的。有时候燕弘也会庆幸,当初长宁提出了这件事,否则的话将来的岁月,估计他要一直泡在酸醋里头,他们之间的情谊即使再坚固,也挡不住陈年累月的折腾不是。
想到这里,燕弘把怀里的人拥的更紧了一些,自从母妃离世之后,身边能有一心人陪伴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君长宁也是明白他的心意,并不抗拒反倒是显露出难得的顺从,燕弘看得更加心喜,亲了亲他的手指,笑着说道:“放心吧,最近他可没有心思给你指婚,用不了一个月,我们必能离开京城。”
君长宁点了点头,对此倒是并不怀疑。燕弘虽然离京多年,但在这边的眼线人手显然不少,不然的话北疆的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他说得这般肯定,估计这段时间皇帝没少烦心事儿。
燕弘想了想,又说道:“明日我想带你去祭拜母妃。”
君长宁微微一怔,虽然燕弘的母妃早逝,但这种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的滋味是怎么回事,但见家长这样的事情,不管哪个时代都代表着非凡的意义,君长宁耳朵微微发红,但还是说道:“好,不知道王妃喜欢什么东西。”
燕弘却叹了口气,母妃再世的时候,为了保全自己跟那个良妃斗智斗勇,哪有时间花费在其他地方,她娘家早年败落,根本没有援手,如果不是太后赐婚,估计醇亲王都能做出停妻再娶的事情来:“若是见到你,母亲肯定会很欢喜。”
燕弘这话倒是真的,即使自己带去的媳妇是个男人,但若是知道自己找到了终身相依的人,母妃想必也是会开心的。君长宁抿了抿嘴,也就没有再说。燕弘跟醇亲王父子亲情十分疏淡,即使没到反目成仇的地步,但形同陌路却是现实,所以才有这些年燕弘不是在外求学,就是远赴边疆。
燕弘想到自己这些年常年在外,母妃墓前都无人拜祭,虽然陵墓自有下人看着,但也是一派凄凉。他的那位王爷父亲心中只有良妃,恐怕早就忘了早年陪着他共甘共苦的母亲,哪里会每年过去扫墓。而这次回京,他势必要再次离开,在此之前便要去拜祭一下母亲,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带着母亲离开,只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注意到燕弘的失落,君长宁也是想到,自己一走就是六年,君老太太的坟前都没有去过几回,当初老太太活着的时候那般疼爱自己,如今想想也是十分不孝。想着便开口说道:“以后还能回来,每年我们都抽时间来拜祭母亲吧。”
燕弘听了这话,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毕竟一开始的时候,君长宁脸皮薄,称呼醇亲王妃都是用尊号,而现在叫了一声母亲,显然也是将自己当做了燕弘的另一半。两人相视一眼,相濡以沫尽在无言中。
君长宁刚才顺其自然的叫出口,这会儿倒是不觉得怎么难堪,似乎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们相识二十年,相伴也快七年,友情爱情亲情都有,早就融合在一起成了不可分割的彼此的一部分,如今只是一句称呼罢了,又值当什么呢。
78、陵园秘辛
醇亲王妃的陵墓离京城并不远,骑马的话不过是半日的路程。按道理她活着的时候是太后赐婚的王妃,死了之后也是唯一嫡长子的母亲,陵墓即使没有皇后的富丽堂皇,也该是有皇家风范才是,但走进之后就会发现,这座陵墓不过是草草了事。
偶尔有匠人经过,那是燕弘回京之后才派来修缮母亲陵墓的。事实上醇亲王妃死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面子好看,那个男人巴不得直接把人拖到外头埋了了事,省的碍着那对母子的眼睛。有时候燕弘也会怨恨,明明他跟母亲也是醇亲王的家人,但在那个男人的心中,恐怕从来都没有他们的存在。
察觉到燕弘身上的冷气,君长宁伸手握住他的手,燕弘原本冷厉的煞气才缓和下来,君长宁看了看略显寂寥的皇陵,淡淡说道:“你不是曾经说过,王妃活着的时候,唯一的希望就是你过的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如今她若是看到你为了自己的身后事伤心难过,恐怕也不会如意。”
燕弘紧了紧手掌,是啊,母亲何尝重视过那些名利,即使她还是王妃的时候,对自身的享受也是不贪恋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存在,母亲早就撑不住去了,她对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并无多少眷恋。
两人相携走进陵园,自有守陵的人过来迎接,燕弘扫了一眼那个老太监,挥手倒是给了不少的赏赐。这些年来唯有这个太监陪伴在母亲的陵墓中,他过来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个干净的陵园,实在是难得,对于这样的人,燕弘自然不会吝啬。那太监接过赏赐满脸都是笑容,一段路几乎就没有直起腰来。
燕弘挥退了那太监,带着君长宁在墓碑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醇亲王妃的墓碑也是刚刚刷新过的,上头的朱红显得分外的鲜艳,带着一种触目惊心的悲痛。君长宁跪在燕弘身边,脸上也是一派庄重,对于这个生养了燕弘,在燕弘生命中占据了最重要地位的女人,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燕弘伸手握住君长宁的手,对着墓碑说道:“娘亲,儿子今天带来的这个人,便是以后要相随一生的至亲,以后您不需要再担心儿子孤苦无依,无论到什么地方,是什么处境,儿子身边总有他陪伴。”
君长宁脸颊微微发烫,抬头却坚定的说道:“王妃……母亲,我与燕弘真心相知,定要一辈子不离不弃。虽然我是男子,但他们之间的情谊,不逊于任何的亲人。请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燕弘。”
燕弘微微一怔,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话倒像是女婿在丈母娘面前会说的。他心中倒是并不介意,只觉得温暖罢了,两人又是扣了扣头,才再一次开始祭拜。等祭拜完毕,君长宁想着燕弘总有些私房话与王妃说道,便起身说道:“我去外面等你,你去母亲好好说一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