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 162 章 ...
“噢,这个问题啊,”银发神官挑高了眉毛,然后用一种慢条斯理得足以气死人的语调道,“实际上我认为,这个问题实在不值得你反应如此之大。”
昆顿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希尔大主教,敷衍并不能让你逃脱罪责,”
雅尼克轻快地道,“那么,我要说,我与克里斯之间众所皆知的友谊,是我为了教廷牺牲自己名声所作出的贡献。”
什么,昆顿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雅尼克笑了一下:“刚才陛下已经说过了,阿方索八世虽然死了,但是谁也无法确定魔物究竟对人类世界渗透到了什么程度,而光明魔法,由于老教皇的缘故,我们有理由相信,魔物甚至对光明魔法也有一定的了解。据我所知,现在的光明魔法里,也没有可以有效鉴别魔物身份的魔法。”
他环视众人:“各位可以保证自己身边没有魔物潜伏吗?又或者你们能够保证自己不被魔物入侵?就连老教皇陛下也抵挡不住诱惑与魔物合作,你们相信自己的意志比老教皇还要坚定吗?”
刚刚梵舍里奇在提到阿方索八世的事情时,其实大家心里已经隐隐浮现出疑虑和不安,但是后来涉及利益划分的新制度,每个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到那上面去了,现在被雅尼克一提醒,大家就又想起来了。
雅尼克所说的,正是他们所担心的,就像阿方索八世的死引发了查理曼帝国上下的恐慌一样,神官们的惜命程度并不比贵族们好多少,正因为他们的寿命更长,所以更怕死。
不用说,现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想法,而不动声色的,也未必就真的不害怕自己身边潜伏着魔物。
吊足了胃口之后,雅尼克才道:“由法圣西蒙和克里斯研制出来的鉴别药剂,可以有效鉴别魔物的身份,现在克里斯已经答应在第一批药剂出来的时候,首先售卖给查理曼帝国,而正因为我与克里斯的交情,教廷得以成为第二批买到药剂的人,这难道不是我为教廷作出的牺牲吗?我用我可能会被别人,比如昆顿大主教诟病的名誉,换来了大家的安全。”
这番不要脸的言论居然没有招致激烈的反驳,有些人眨眨眼,脸上已经浮现出渴求的神情,大有要不是现在还在开会,他们马上就要跟雅尼克套套交情,先弄点药剂来试试的架势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试想一下,如果自己身边有一个被魔物附身的贴身仆从,日夜不离身,就等于自己的小命随时都被笼罩在魔物的威胁之下,谁愿意整天这样担心受怕?
只有昆顿大主教还在嘴硬:“我们怎么相信你从法师那里弄来的药剂是有效的?我们怎么相信那些药剂里面不会掺和其他的材料,克制光明魔法,这样那些法师就可以完全压制我们了!”
“噢,那么昆顿大主教,你可以选择不用的。”雅尼克笑了笑,直接一句话把对方噎死。
“我相信无论是谁当上教皇,肯定都会首先在教廷范围内进行清洗,以便清除那些可能存在的魔物。教廷不允许任何与魔物有沾染的事物出现,这是我们的基本原则。”梵舍里奇适时开口,为这场辩论下了注脚,也明确表达自己支持雅尼克·希尔的立场。
会场一时无话,然而古斯塔夫的人不找茬,不代表雅尼克就不会主动,如果说刚才让对方先开口是绅士风度,那么现在如果再沉默下去,那就是软弱无能了。
他并没有像古斯塔夫那样找个代言人发言,而是直接找上古斯塔夫。
“古斯塔夫大主教,我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够为我解答。”雅尼克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上去很有一种温雅的味道。
外表给予人的印象总是重要的,像安格斯的容貌固然俊美,但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男宠之类的角色,雅尼克的俊美则是全然的正面人物典型,即使是古斯塔夫一派的人,也不得不承认雅尼克的外表看起来要比古斯塔夫来得让人有好感。谁让古斯塔夫大主教的身材太让人有压迫感,又留着一脸海盗味十足的络腮胡子呢?
这句犹如开仗宣言的话,让所有视线在霎时间都投注在他身上,如果这些视线能够化作实质,估计银发神官身上早就千疮百孔了。
“你可以问,但我未必有义务要回答你。”古斯塔夫大主教的回答延续一贯的霸气风格。
雅尼克笑了笑,不以为意,而且还继续用着敬语:“我能知道您在继任教皇之后,将有怎样的规划吗?”
古斯塔夫本来不想回答,但是这样未免显得太没风度,而且他也确实有必要借着阐述自己的立场来拉拢一下人心,将那些摇摆不定的中立派拉拢过来,再顺便挑拨一下梵舍里奇那边的人。
“从千年以来,教廷就一直以超然的地位屹立在奥林大陆上,在很久以前,教廷甚至还拥有政教合一的权力,对大陆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优势正在逐步丧失。”
相比雅尼克,古斯塔夫的声音更有威慑力,洪亮而掷地有声。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优势的丧失?是教廷内部的不作为,同样也有来自外部的原因,法师的势力越来越庞大,可是在那之前,教廷却步步容忍,坐视他们发展,除了妥协和退让之外,没有其它有效的办法,那些贵族们也趁机将手伸进来,分享我们的权力。也因此,本来应该由教廷主导的局面,现在被贵族和法师分去了大半。”
古斯塔夫面无表情:“而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魔物入侵,人类阵营混乱,法师再强大,他们的魔法公会也四分五裂,更不要说阿方索八世死了,现在查理曼帝国根本构不成威胁,教廷应该趁机拿回主导权,也就是说,如何对付魔物,理应由我们来主导局面,分配资源,这将直接决定战后我们能够分到多少利益。”
他的话非常直白,直白得没有任何包装的漂亮话,赤裸裸全都是冲着“利益”两个字去的,但也只有这样的话才能打动人心。在场都是教廷的神官,而且这辈子都不可能脱离教廷,所以古斯塔夫这番话完全符合大家的利益,他要是说“为了整个大陆的利益,为了大陆人民的生存”,反而不会人搭理他。
“忍让不能带来和平,那只能让别人觉得你无能,当然,教廷也绝不可能跟魔物勾结到一起去。”古斯塔夫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他在暗指老教皇。
梵舍里奇面色不变,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讥讽,涵养非常之好。
雅尼克忽然问:“古斯塔夫阁下,恕我直言,您真的觉得教廷还能像千年前那样控制大陆上绝大多数人的精神信仰乃至日常生活吗?”
“你认为不能吗?”古斯塔夫反问。
“是的,我认为不能。”雅尼克直言不讳。
“你作为一名神官,却已经把身体和灵魂都出卖给了法师!”古斯塔夫敛起讥诮的笑容,厉声指责道。
银发神官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惊慌失措,他慢慢道:“我们都身处教廷,换个更生动一点的比喻,我们现在正坐在同一条船上,而且所有人身上都被一根绳子绑着,这根绳子用任何魔法或道具都无法割断,所以只要有一个人掉进水里,其他人都要跟着受累。我不想说一些虚无缥缈,冠冕堂皇的话来取悦你们,因为那对于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好处。”
“阿方索八世虽然死了,但是魔物那边肯定还知道老教皇的事情,假如他们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应付?矢口否认有助于解决问题吗?很显然是没有的。迄今为止,教廷在外面的名声并不如何高尚,相信不用我说,诸位也知道。”
“之前我们捕杀法师,连带着许多非法师的平民也受到连累,上了绞刑架被烧死,这些事情也许并不是在座各位直接下令的,但只要我们身在教廷,就不可能脱离关系,可想而知,那些平民对我们是畏惧多于崇敬。即使他们生病了,受伤了,需要我们的治疗,那么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得到神官的治疗呢?有钱的可能去买魔法药剂,没钱的就只能等死。”
“至于贵族,那更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群体。我们可以与他们合作,但那是在他们有求于人我们的时候,难道他们真的会心甘情愿将世俗的权力交还给我们吗?大陆七个国家,最短的建国时间也已经超过五百年,在这样漫长的一段时间中,世俗王权已经建立起牢固的统治基础,教廷能够改变这个局面吗?假设现在魔物已经将梅克伦公国完全侵吞,连带将那个国家的王权也彻底消灭,即使教廷想要接手,不是还得先解决魔物的问题吗?”
银发神官的语速不快,但一句接一句,都让人没有思考的机会,脑筋转得慢一点的,更加有跟不上的危险。
老实说梵舍里奇觉得很快意,他以前就是觉得这帮人实在是被高高在上的权势蒙蔽了眼睛,成天都认为教廷天下第一,那些贵族也好,法师也好,天生就应该对教廷低头,却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当前的局面,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
对于现在有个人站出来击碎这帮家伙的美梦,教皇陛下表示喜闻乐见,他承认自己的口才没有雅尼克好,也懒得花费唇舌去说服这些人,正好借着竞选教皇的机会,让雅尼克好好地教训一下他们吧!
“刚才古斯塔夫大主教说,我们要在对抗魔物的事情上取得主导权,我很赞同这句话。”雅尼克话锋一转,“但主导权并不等于霸权。教廷现在能够调动的,也只有各地的神官,不止法师不可能听我们的调令,就连贵族同样也各怀心思,这种貌合神离的关系很容易导致前线指挥的混乱。最重要的是,如果老教皇的事情曝光——我们必须做好这种最坏的打算,如果他的事情曝光,法师和贵族对教廷不再信任,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不拿出诚意,还一味地要求主导局面的话,最后只会有两个结果。”
银发神官笑眯眯地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条路,魔物的挑拨计策成功,法师和贵族联合起来驱逐教廷,教廷一面要应付魔物的进攻,一面还要应付来自法师与贵族的敌意,两面受敌,就算我们想倒戈跟魔物合作,之前出了阿方索八世的事情,魔物也不会再相信我们,最终的结果肯定是教廷吃亏。”
“第二条路,魔物挑拨的计策暂时不成功,假设我们跟法师和贵族,联合起来赶走了魔物,那么另外两方肯定也会来个事后算账。二对一,如果贵族再借此煽动平民的力量,损失的依然是教廷。”
所有人听得一愣一愣,他们不是不知道现在形势不好,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像现在这样把道理一条条摆出来分析,局面一下子就明朗起来,即使还有人认为教廷不可能怎么弱鸡,但在他没能找到证据来反驳雅尼克之前,贸然开口只会自取其辱。
“综上所述,教廷现在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放下架子,跟所有人合作,注意,是真诚合作,而不是敷衍应付的表面合作。”
说了大半天的话,突然停下来,雅尼克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端起放在面前的布兰卡茶用不怎么优雅的姿态一饮而尽。
“我相信,不管谁当教皇,他所着眼的肯定是教廷的利益,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这些利益应该如何取舍才能最大化,刚才我已经分析得非常清楚,各位都是非常精明而且睿智的人,最后应该如何抉择,相信大家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
他话刚落音,梵舍里奇就切了进来:“古斯塔夫大主教,你有没有什么想要补充或者反对的,如果没有的话,就开始进行投票吧,我们已经在这里足足浪费了六个小时了。”
古斯塔夫明明知道对方就是故意找这个时间点切入,不给他们这一方任何思考的时间,但他确实一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言辞,那边昆顿大主教气势非凡地开了个头:“雅尼克·希尔,你说的一切都是邪理歪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