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不高。
重岩还在胡乱猜测,就听张赫轻声叹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重岩看着他眼中又是伤感又是思念的表情,忽然猜不透他心心念念的到底是谁,《骊山烟雨图》?还是程瑜?
还是《骊山烟雨图》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吧?
两人客客气气的在美术馆外告别,重岩借口等下公司有人过来接,让张赫自己先走。目送他的车子缓缓驶出了停车场,重岩快步走到路边,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越野车。秦东岳戴着墨镜坐在驾驶座上,见他上车,轻声说道:“我有新发现。”
重岩微怔,“好巧,我也有新发现。”
秦东岳微微挑起嘴角,“好吧,你先说。”
重岩对他这种好像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很不以为然,恶声恶气地训斥一句“以后不许用这么恶心人的语气说话”,然后才不怎么高兴的告诉他自己的新发现,“画展上有一副《骊山烟雨图》摹本,张赫说他见过真迹!真迹在李家手里,据说是传了几代的珍品,保存非常严密,按理说张赫应该是没有机会见到的。”
秦东岳微微挑眉,“好巧,我要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重岩吃了一惊,“你也知道《骊山烟雨图》?!”
“不是,”秦东岳哭笑不得,“我是想告诉你一些刚刚查到的东西。”
“什么?”
秦东岳干脆把车停在路边,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是一张老照片,传统的全家福,照片中央是一对仪态雍容的中年夫妇,旁边围着几个孩子。秦东岳指着老妇人身边的少女说:“这个是李家老太太。她的闺名叫做张慧。”
重岩吃了一惊。
秦东岳又指着老先生身边的小男孩说:“这个是张杭的爷爷。”
重岩,“……”
“这个,”秦东岳示意他注意站在年少的李老太太身边的一个瘦弱白净的男孩,“这个人叫张渊,是李老太太的堂弟,也是张赫的亲爷爷。”
重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他想起李老太太那张刻薄的脸,很难想象她和照片上恬静秀丽的少女是同一个人。这种直观的对比总是能给人带来最强烈的视觉冲击,重岩在这一霎间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整天坐在办公桌后面,面容刻板严肃的三十多岁的自己。
重岩虚虚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我的妈。这也太吓人了……等等,你说这个人是李老太太的堂弟?!那张赫岂不是要管李老太太叫姑姑?”
秦东岳一脸真诚地夸他,“真聪明。”
重岩,“……”
秦东岳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重岩抹了一把脸,头疼地嘀咕,“怎么这么复杂……”
“还有更复杂的,”秦东岳把他从赵闯和刘冬那里听来的有关张家的恩怨故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所以说,张杭的爷爷从张慧嫁进李家之前就开始谋算这批古玩了。这其实也好理解,张家直到现在也还做着古玩生意呢。”
重岩心中一动,“这批古玩……”
秦东岳点点头,“就是李家刚刚从国外带回来的那批宝贝。那个所谓的信物,之前一直在你手里吧?”
重岩点点头,他一直以为这块翡翠龙佩就是一个钥匙似的东西,有了它和密码就能顺利提货,没想到它的背后居然牵扯着这么多的阴谋算计。
重岩刚刚缓过一口气,秦东岳又面不改色地空投了一颗炸弹,“替张慧保管这批古玩的人就是张赫的爷爷张渊。”
重岩苦着脸看着他,“……还有什么,大哥你能不能一口气都说出来?”
“没了。”秦东岳笑着说:“你看,现在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张赫会见过《骊山烟雨图》的真迹了吧?”
重岩的背后很突兀地窜上来一股寒气,张赫既然从小就看熟了真迹,那前一世的时候自己送给他晚清的摹本他一定能看出真伪来,他为什么始终没有表示?那之后的日日夜夜,当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这样一想,重岩竟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第85章 蠢货
张赫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出神。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这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原本看起来乖巧听话的李彦清开始有了少爷脾气,性子也越来越执拗,以前只需要下个指令就能乖乖去做的事情,现在苦口婆心地劝他都已经没有用了。这种变化很有可能是因为在李家受了刺激,当然,那样的环境,换了是谁都会重新审视自己的位置、权衡得与失之间微妙的平衡,原有的对自己、对李家、甚至对这个社会的认知会被打破,李彦清必然会在废墟上给自己建起一个全新的框架。张赫原本对这个过程充满了憧憬,如今却只觉得失望。
他当初就跟张明妍提过,不要过早的把李彦清送入李家,可惜那个蠢女人一对上李承运就什么都不顾了。
可惜了一棵好苗子。
张赫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又想起了与李彦清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另外一个男孩,重岩。一想起那张带着点儿痞气的漂亮脸孔,张赫不自觉的打起了几分精神。他曾经很小心地观察过他,他发现当重岩独处的时候会显得比较……比较阴郁,对,就是阴郁。整个人都会散发出一种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暮气,仿佛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有趣的是,当他身边有人陪伴的时候,比如他那几个股东,甚至是花店里的服务员跑来请他喝奶茶的时候,他看上去就会显得完全不同。表情会变得活泼一些,偶尔会露出笑容,看上去比较像一个普通的高中学生。
当然他还很聪明,张赫找人查了一下重岩在期货市场交易的情况,连他都不得不对他说一声佩服。眼光敏锐,性格果断,收放之间从不拖泥带水。如果把他和李彦清的身份对调一下该有多么好,这样一个聪明的学生,调-教起来一定特别有成就感。
张赫很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太聪明了,不好哄弄啊。”他想起送到他面前的那两盆蝴蝶兰,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一种挫败感。
沙发对面正在打瞌睡的张杭被他说话的声音惊动,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啊?”
“没事。”张赫挺扫兴地看着他,“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睡觉?”
张杭抹了一把脸,不满地嘟哝,“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对了,这两天你都在忙些什么?我打电话都找不到你。”
“没什么,”张赫含糊地说:“厂里出了点儿麻烦。”
张杭拿起水杯喝了两口茶水,稍稍打起了几分精神,“对了,你听说‘三十六郡’报名了两株墨兰的事了吗?”
张赫瞟了他一眼,没吭声。
张杭微微仰头,表情显得十分困惑,“我总觉得他们是在哄弄人,但是我二叔又说那两张照片不像是造假的。”说着,眼里流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三十六郡’一个成立不到一年的小公司,居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我二叔估计要气成内伤了。”
张赫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蠢货”,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他还在琢磨着看自己人的笑话。简直就是猪队友!
“你不要搞错了自己的位置,”张赫看不下去他脸上那种蠢表情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同一条船上呢。”
“别拿这话压我。”张杭挑挑眉,流里流气地看着他笑了,“我二叔想要墨兰,想要‘世纪’的声望压过‘三十六郡’;你和我爸惦记李家的那批古玩,这里面其实没我什么事儿。要不是重岩惹过我,我想找个机会连本带息讨回来,现在都可以直接回家睡觉去了。”
张赫心里不耐烦,面上却依然和气,“你爸爸的东西,将来还不都是你的?”
听了这话,张杭的笑容显得真诚了许多,“这倒是。”
“所以,”张赫慢条斯理地说:“咱们还是有一致利益的。阿杭,我们都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你若是闲着,以后等我们抢到战利品,你是分?还是不分?”
张杭的脸色微微一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赫笑的云淡风轻,“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有付出才能理直气壮地拿回报。就算你父亲能忍受你不劳而获,你觉得你二叔会同意你平白无故的跑来分他的利润吗?他还有自己的儿子呢。”
张杭哼了一声,悻悻说道:“你们在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能干什么?”
“这样,”张赫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你跟李家的那位温二爷是不是有点儿交情?”
“还行吧,”张杭不在意地说:“怎么了?”
张赫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神情郑重地看着他,“你去套套他的话,看看他三月份的时候去临海除了把重岩带回来,还做了什么?”
张杭露出不解的表情,“你怀疑他做了什么?”
张赫迟疑了一下,“主要问问他是不是从重岩手里拿到了什么东西,比如说……李承运当初送给他母亲的某件首饰或者纪念品这一类的东西。”
张杭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无奈地点头,“好吧,我去查。”
张赫靠了回去,深深舒了口气,“尽量别让他起疑。”
张杭狐疑地看着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就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