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注意。”老伯摇头,“那上头都是有钱人,前呼后拥一个赛一个阔气,我们多看两眼都会被随从骂,谁还顾得上留意其他。”
“怎么如此霸道。”沈千凌皱眉。
“可不是。”老伯心有余悸,“你说银子再多有什么用,阎王要收你的命,再多银子也留不住。”
“宫主。”暗卫拖着一个人费力上岸,“这个还有气。”
四周的百姓立刻围上去,看清长相后有人惊呼,“是老周家的二小子,周婶,周婶,你家阿虎还活着啊!”
一个裹着花布头巾的中年婶子跌跌撞撞跑过来,人群赶紧替她让开一条路。
“是你儿子?”暗卫一边帮那年轻人压出胸肺中的水,一边安慰道,“放心,他只是被震晕呛了水,应该没什么大事。”
“求你们一定要救他。”周婶脸色煞白,膝盖一弯便要跪,暗卫赶忙扶住她,沈千凌也在一边道,“婶子不用担心,这位大哥大难不死,将来必有后福的。”
周婶点头,嘴唇还是有些发抖,显然方才吓得不轻。
水里的搜救还在继续,官府也派了衙役与官兵过来,一起加入了救人的队伍中。本地知府名叫温柳年,是五年前的探花郎,品行清廉至极,与秦少宇关系不错——同时由于做得一手好牛肉,因此与小凤凰关系也极好。
“温大人。”秦少宇打招呼。
“究竟出了什么事?”温柳年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跑过来。
“不知道。”秦少宇摇头,“我与凌儿正在湖心亭喝茶,突然便看到画舫开始冒烟,还没来得及派人去扑火,它便已经爆炸。”
“好浓的炸药与火油味道。”师爷在一边皱眉,“应当用了不少硝磺。”
“平日里这座船上大概有多少人?”秦少宇问。
温柳年道,“这画舫来往人员很杂,因此我每个月都要抽一天派人去检查。若无特殊情况,这类天气船上理应有一百五六十人。”
“一百五十人,就只活下了周虎一个。”沈千凌叹气,“云岚城向来安稳富足,还从未发生过此类惨祸。”
“公子放心,本官一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温柳年声音里也有些怒意,“不管为了什么理由,伤及无辜百姓便该千刀万剐!”
“宫主。”暗卫过来道,“周虎已经醒了,不过还是脑子不清醒,要不要带回追影宫?”
“直接送去官府吧。”秦少宇道,“带着周婶一起,好生照顾保护。”
“是。”暗卫领命,刚准备转身走,温柳年叫住他问,“还有没有其余人生还?”
“暂时未发现。”暗卫摇头,叹气道,“水里有不少残缺不全的肢体,只怕其余人凶多吉少。”
看着那片浅红水域,沈千凌有些心悸。
“这座画舫我带凌儿去过两次。”秦少宇道,“当时两层雅座大厅全部坐满了人,算得上拥挤,理应放不下如此数量巨大的炸药,不知温大人可曾派人去过底下船舱?”
“我半年前亲自去看过。”温柳年道,“这座画舫的主人名叫钱豹,是个彻头彻脑的铁公鸡,虽说家财万贯,却还是满心只想着如何才能赚更多银子,恨不得将画舫所有空间都利用来安置客人,底舱除了厨房与两个小仓库,便只剩下六间船夫的睡房,除此再无其余空位。”
“六个船夫都是谁?”秦少宇问。
“当时有登记,要回府衙查过才知道。”温柳年道,“钱豹最近在别处商号,此番出事,他应该会很快赶回来。”
“大人。”衙役从水里拖上了七八块奇形怪状的铁皮,“我们找到了这个。”
三人走过去,温柳年道,“桶?”
“应当是装火油所用,看上去个头不算小。”秦少宇粗略估算了一下,而后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道线,“起码这么高。”
“那应当不是放在船底仓库。”温柳年道,“火油不必硝黄,若是横着放,定然会流出来。”
“先回官府。”秦少宇道,“待周虎醒了,应当能问出一些东西。”
几拨暗卫与衙役轮着下水搜救,直到后半夜才湿漉漉回了官府。温柳年派人在院内升起火堆,又买了些牛肉与烈酒,好让众人暖和一些。
“困不困?”秦少宇问沈千凌,“我先送你去客房休息。”
“不困。”沈千凌道,“我想留下帮忙。”
“也好。”秦少宇帮他拉紧披风,以免招风又着凉。
这场救援的成效并不好,除了先前的周虎,其余无一人生还。众人虽说早已洗过澡,却还是觉得身上满是油污和血腥气。
“宫主。”一个红衣女子骑马而来,“属下来迟了。”
“左护法。”众暗卫打招呼。
“你不是来迟,是根本就不该来。”秦少宇无奈,“小宝在生病,你是他娘亲,怎么还好到处乱跑。”
“已经吃完药睡着了,小五在照顾,我明早会在小宝醒之前回山。”花棠道,“周虎呢?”
“你认识他?”沈千凌有些意外。
“算不得认识,不过上次暴雨之季我在后山采雨露,他看到后还以为我被困住,跌跌撞撞从半山滚下来救我。”花棠道,“算是个老实人。”
“在西厢客房。”温柳年道,“我带左护法过去。”
“嗯。”花棠点头,与众人一同去了客房。
周虎依旧在昏睡,周婶也趴在一边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听到有人说话,睁眼就看到一屋子人,慌得赶忙站起来。
“婶子。”花棠道,“还认得我吗?”
“认得认得。”周婶连连点头,“上次阿虎进山砍柴之时遇见暴雨,亏得姑娘将他送回来,还给了我们一锭银子。”
“阿虎有没有醒转?”花棠坐在床边,伸手替他试脉。
“方才睁了睁眼,还没说话就又昏过去了。”周婶叹气,“早就说叫他别去那艘画舫,却倔脾气不肯听,那里头银子不干净,拿了是要遭天谴的。”
“不干净?”秦少宇问,“怎么个不干净法?”
“先前听过传言,说那里头尽做逼迫好人家姑娘的事。”周婶说着说着又掉泪,“虎子要赚钱给我治病,说他只是烧火做饭,不干那些脏事情,但到底不是个正经地方。幸好这次捡回一条命,不然我可怎么有脸去地下见他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