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府是父亲的墨府,墨恒弟弟是父亲的骨肉,尔等卑贱野狗般的奴才,也敢出言不逊?”
墨问闲俊美华贵,眼角阴沉,不屑地瞥了眼周围心惊胆寒的奴仆,不知话说给谁听的,“前一阵子,黄石藏仗着我母亲慈悲,胆敢狐假虎威,行那恶奴欺主之事,现在瘫死床上就是他应得的下场!可恨不知情者,还以为,是我指使了他,哼!他也配?”
逍遥阁主楼,俞夫人俞晞慧揶揄地瞧了白夫人一眼。白香笑容盈盈,实则对儿子暗皱眉头。
外门前面,墨恒根本没把远处两个该死之人放在心上,也没理睬吴刚和夜图惭愧的模样。亲眼看到这些的人,眼见他淡雅如旧,从容俊逸,无不心惊,暗道恐怕这才是个真厉害的。
原本十个少年中,没被选中的八人微带黯然,规规矩矩地向墨恒行了礼,依次退后几步。墨恒还没走,他们不能先行退去。或许在别处他们可以不对墨恒维持礼数,但现在是逍遥阁前,连墨问闲都收敛了飞扬跋扈性情的!
接下来就要选择炉鼎了。
剩余的五个貌美少女不胜娇羞,看着墨恒仪神隽秀,颀挺温雅,个个芳心如兔乱跳,偏又个个不太情愿被选中。一方面是爱慕儿郎好颜色;另一方面是担忧墨恒不受宠,实力低。她们身为炉鼎,以后的修为,靠的可就是主子了,墨恒尚未得传《逍遥道法》,她们早就得知。
“你们不必惊慌。”墨恒看她们一眼,温言安慰,转身向墨云书道,“父亲,孩儿请辞炉鼎一项。”
墨云书似是已经睡着,似是故作不理,想起除夕那晚墨恒对他问题的回答,才神识传音,漠不关己地问:“为何?”
墨恒在逍遥阁外门长长躬身:“孩儿惭愧,不爱红花,唯慕蓝颜。”
听者无不目瞪口呆。
虽然墨府主人墨云书本身就好这一口,甚至由此导致在墨府天师护卫的四国中上行下效,越来越盛行男风,但墨云书本人仅仅只在美人乡里偶尔探出头寻个乐子,哪有这般直白地说“我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男人”的?
因着刚刚才死了两个人,无人胆敢议论,逍遥阁前好一片寂静无声。
然而众人各怀心思的神情纠结和变幻,恰恰衬托出墨恒的从容磊落;这份坦然有礼却漠不关心的逍遥姿态,又恰恰与墨云书殊途同归,如出一辙。就在这么一瞬间,便有几个心思细腻的,不无嘲讽地想,不愧是嫡子,内里性情最是与老爷相像的。
第十四章
不爱红花,唯慕蓝颜。八个字,让五个明媚皓齿的女子脸色由欢喜担忧变作尴尬僵凝,让八个没被选作明卫影卫的少年由满眼失落霎时间变作满眼惊慌。炉鼎便是采补而用,虽说采阳补阳,采阴补阴并非阴阳大道,却也不是没有。
最出名的当属恶名昭彰的大魔头连万阕。传说,连万阕修为已臻化境,修炼出七具化身行走人间,俱都显化为英俊少青年,一身采阳补阳合欢秘术,日日都将精壮男子采成白骨,号称以身渡人去极乐世界的“红莲欢喜自在佛”。
比起左拥右抱,偶尔换换口味的墨云书,说出这八个字的墨恒足以令剩余的明卫影卫候选人恐慌。他们可都知道,墨府并无男炉鼎,若是要选,定然从他们之中选择。他们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察觉对方比自己俊秀的,会心里侥幸微松;察觉对方比自己粗糙的,则脸色煞白。
先一步被墨恒选出的吴刚和夜图,都是惊疑不定,大气不敢喘一声,绷紧着立在墨恒身后。
逍遥阁外,针落可闻的寂静中,远处逐渐响起低微的耻笑。
逍遥阁内静了一瞬。白香和俞晞慧手下不停,神态也都温顺,各自则暗暗讥讽。墨云书不动声色,微微睁眼,神识倏然散发,往墨恒身上探去:“既慕蓝颜,何不在剩余少年中挑选?”
墨云书并非神识传音,而是淡然开口,似漫漫云雾吹来,响在每一人耳畔,平静轻松得像是真的清风,甚至熟悉他的人能听出隐隐约约的戏谑,“一个不成,两个亦可。”
能被挑出来做明卫、影卫苗子的少年,无论是高是矮,是壮是瘦,总归都是五官上等的。
此言一出,八个候选少年心下惨然。
墨问闲等人也都惊疑。他们听出墨云书突然随和下来的语气。
“父亲如此纵容他?”
远处观看好戏,等着墨恒遭受羞辱的墨烟城愣了愣。
墨烟城自那次在观霞楼下,和墨烟雨、墨将临一起,被墨恒当众斥责过一次,早就怀恨在心,此时自然皱眉不甘,低声恨道,“墨恒这几年闭门不出,只在上次虎玄青和苏廷来咱们墨府时,才走出了一圈,且还是受伤回去的,怎么突然这般受宠了?他用什么法子骗了父亲……”
墨烟雨秀眉一蹙,忙出声喝止:“休要胡说,都是父亲血脉,父亲大人自然明察秋毫。”
“父亲厚赐,孩儿谢恩。”
墨恒自重生那日起,哪怕经历几次波折也未曾显出青涩的俊逸面庞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略显羞赧的意外。少年情怀初动,若是还不显分毫,就未免太过于深沉了。
这样一来,仿佛无形中也将那日在逍遥阁前承受琴声考验而留下的“生硬”淡化了几分。
他直起身,毫不避讳地在剩余八人面庞上审视。平淡如水的目光,却将他们看得双脚发软,心跳如雷,简直面临生死劫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