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车窗,池以衡看着越走越近的夏泽,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之前墨正提及方洛维时说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方洛维长得好,有气质,喜欢他的粉丝很多。但那些粉丝喜欢的都是方洛维的外表,他喜欢的是方洛维的心灵。池以衡心想,真论长得好,夏泽才是真长得好。看夏泽身后几个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显然证明了这一点。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有一个人说他喜欢的不是夏泽的外表而是心灵吗?
这个问题莫名的让池以衡心里觉得不舒服,念头转瞬间,夏泽已经拉开车门上了车。
“表哥!”夏泽没有底气的叫了一声。
池以衡挑眉:“逃了一节课,嗯?”
顶着池以衡似笑非笑的视线,夏泽立刻选择了坦白。从接到夏志杰电话到夏志杰找他什么事,事无巨细讲了一遍,当然还有他自己的疑问。
夏泽讲的自然,语气中满是对池以衡的信任。池以衡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只觉得心里涨涨的。他很难形容心里的这种感觉,被一个人全然的信赖着,认认真真的讲着自己的疑惑,然后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池以衡不由得扬起了嘴角,没忍住在夏泽头上揉了一把。他的视线落在了夏泽手中的黑包上,想了想道:“我看一眼。”
黑包里面是封的严实的一个长条形木盒,池以衡仔细的打开木盒,小心的展开了里面的那幅画。
《月下庐山图》,池以衡皱皱眉,父亲不是说这幅画已经毁了吗?
25来历
《月下庐山图》最早是海城沈家的藏品。七十多年前,沈家兄弟争产,沈秋月的叔叔偷偷瞒着沈家众人将一批沈家历代珍藏的字画卖了出去。彼时池以衡的太祖父喜好风雅,收购了这批字画中的大部分。沈秋月的叔叔带着卖来的黄金远渡重洋,再也没有回过华国。
这件事后来爆出来,沈家一度找上了池家,态度强势的要求池家归还这批字画。池以衡的太祖父当时和沈家闹得十分不愉快。池家不偷不抢,和沈家是正常交易。买之前池家也不知道这批字画的来龙去脉,可以说池家也被沈秋月的叔叔蒙在了鼓里。当时夏家人出来协调,让沈家出钱将这些字画买回。沈家拿不出钱来,又不肯放弃这些字画,直指池家以势压人。池以衡的太祖父原本都已打算退一步半价折给沈家,结果被沈家的态度激怒,再不肯和沈家交易。
之后没多久海城解放,这件事也就这样摁了下来。过了十几年华国政治动乱,破四旧的活动席卷全国。池家被人举报家里藏了一批古籍字画,彼时池以衡的太祖父已经去世。池以衡的祖父池茂辉在一个雨夜将家中的这些藏品都送了出去,回来就对家人表示这些字画已经全烧了。
池以衡小时候曾经见过祖父临摹过一幅《月下庐山图》,后来听父亲讲起才知道池家以前的这些事。他也一直以为这幅画已经烧毁了,夏泽手里的“真迹”又是怎么一回事?
池以衡心中起疑,不仅觉得这幅画的来历说不清楚,而且夏泽的疑惑也有道理。他虽然回国不久,可也没听父亲提起夏志杰生意出问题的事。尽管他觉得夏志杰不可能拿一幅假画来坑夏志成,但对方绕了这么一个圈子找夏泽,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池以衡这样想着,没有提这幅画的来历,而是建议夏泽拿这幅画先做一个真伪鉴定。夏泽点点头,收起画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这幅画是真的,大概值多少钱?”
“大概几百万小一千万吧。”池以衡约莫着估了一个数字。
夏泽想着这个数字,更觉得二伯说的不是实话了。如果二伯生意真出了问题,不到一千万能起什么作用。他又把夏志杰的话在脑海过了一圈,蓦地发现刚才他没注意的一个地方。
“二伯说他是用赝品换了真迹,可听二伯的意思这幅画一直放在老宅被奶奶收着,又没有外人看过,表哥你说赝品是谁画的?总不会是二伯自己画的吧?”
夏泽一脸的疑惑不解,池以衡听了他的话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书法临摹并不是易事,不单单讲究形似,还有一个意蕴。对方既然敢用赝品换真迹,说明对自己的临摹十分有信心。这可不是简单的见过《月下庐山图》就能做到的,而是需要常常观摩,时时品鉴。池以衡并未听过夏志杰有这方面的才华,倒是借住夏家的沈嘉石被称为画坛天才。联系到沈嘉石和夏滨的关系,难道这件事底下还有其他的弯弯绕绕。
念头闪过,池以衡看向夏泽,“你觉得会是谁?”
“会是谁?”夏泽无意识的嘟囔着,突然坐直了身体,“会不会是沈嘉石?”
夏泽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从二伯提及在老宅偷拿了一幅画开始,夏泽就在想这幅画原来会在哪里,以至于二伯掉包都没有人发现。他回老宅的次数虽然不多,但小时候顽皮基本跑遍了整个老宅。想来想去他觉得也只有两个地方有可能,一个是祠堂,一个是奶奶住的五福堂后院。这两处地方都是他们不能随便去的,祠堂整年都被锁着,五福堂后院更是严禁他们的出入。他还记得小时候他和夏源偷偷溜去五福堂后院,被奶奶抓住罚他们两个贴墙站了半天。
他那会不懂,偷偷问小姑为什么不能去那里玩?小姑说那里是爷爷以前的书房,奶奶怀念爷爷所以不希望他们去打扰,他也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后来沈嘉石可以随意出入五福堂,他还小小的嫉妒了一把,找机会给沈嘉石使了一个绊子。如今看来,说不定这些字画就是被奶奶收在了五福堂的后院。奶奶怕他们不知轻重才禁止他们去。可沈嘉石为什么可以?夏泽想不明白,更想不明白的是沈嘉石为什么要帮二伯?难道是因为夏滨?
夏泽一路想着这些,晚上吃饭时就有点心不在焉。他的表现被池父看在眼中,池父第一反应是狠狠瞪了池以衡一眼,一定是以衡又说了什么吓到了小泽。
池以衡无奈,看夏泽只顾着挟面前的青菜,就挟了一片蜜汁火腿给他。夏泽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挟了一只池以衡最喜欢吃的醉虾,喂到了池以衡的嘴边。
池以衡:“……”
夏泽:“……”
仿佛是烧手般,夏泽飞快的扔下了醉虾,继而全神贯注于自己吃饭。池以衡在最初的意外后很快笑了起来。他见夏泽似乎和面前的这盘青菜一见钟情,眼风都不扫一眼左右,心里好笑之余开始不断给夏泽挟菜。夏泽面前的碟子一时被堆得满满的,夏泽弯了弯嘴角,也开始给池以衡挟菜。
两人你来我往场面温馨,被孤零零抛在一边的池父失落的看着二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也给他挟点菜。池父不满的轻咳几声以提醒自己的存在。
夏泽愣了一下,不知为何在舅舅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哀怨。池以衡最先反应过来,无语的帮池父盛了一碗汤。池父期待的看向了夏泽,夏泽没忍住笑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十分的熟悉,似乎回到了前世最幸福的时候。池父心满意足的吃着夏泽挟的菜,夏泽扬着嘴角看向了池以衡。池以衡正好也看了过来,两人视线相对,看着夏泽干净剔透的笑脸,池以衡的心失控的砰砰跳了起来。
吃过晚饭,夏泽被池以衡赶着去复习。池以衡在书房跟池父提起了《月下庐山图》的事。听完池以衡讲的来龙去脉,池父叹息一声表示夏志杰不会害夏志成,他给小泽的肯定是真迹。
“真迹不是已经毁了吗?”池以衡不解道。
池父摇摇头,“当年世道太乱,你爷爷一直瞒着我们。东西其实没毁,他想要毁,夏老爷子不同意,豁出命去保下了那些东西。后来动乱结束,夏老爷子想要把东西还回来,你爷爷没要。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放在咱们家不过是附庸风雅装点门面,留给夏老爷子才是相得益彰,不枉费了那些东西。你爷爷怕我想不开去和夏家争,临终前才说了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