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记得,当初那本诛情诀,是用来克制欲.望的?斩情断义,这却是无情道才讲究的东西。
“这倒不必。”沈诺眯了眯眼睛,望向无边的大海,摇头道,“无情道才需彻底斩断情根,从此七情六欲,均不上心头。而诛情诀……讲究的却是诛情自在。情根犹在,然,七情六欲,万事万物,皆不缀于心,喜也好,忧也罢,过目即忘,过耳便忘,天地之间,唯我而已。”
墨君琰忽然想到自己所修的自在道,道:“我即是自在,自在唯我。”
沈诺意外的看了墨君琰一眼,“然也。”
就像此刻,沈诺明明知道不该被墨君琰这么抱着,他们之间,理应毫无干系。可是,这样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温暖,却让他一时之间,舍不得推开。
不想推开,那就暂且不推开罢。
沈诺这样想着,也就任由墨君琰抱着了。
只是抱着归抱着,沈诺忽然发现,他想要去的地方,和墨君琰御剑而行的地方并不一样。
“我要去无忧秘境。”沈诺道,“墨仙长,我要去的地方,似乎和墨仙长不同路,不如……”
就此告别?
墨君琰当然是不肯答应。他心中此刻正惊涛骇浪。
他没有料到,自己当初竟然傻傻的拿了那样一部诛情功法给沈诺!他从未想过要沈诺变成什么无情之人,也从未想过要求沈诺踏上什么修真界的巅峰。
他所要的,只是随心而为,就像当初他会随着自己的心意,去帮助沈诺,去选择一部可以让沈诺在欲蛊发作时少受磋磨的典籍来赠与他;他现在所想的,却是能和沈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共求长生大道。
可是沈诺却说,他会万事万物,皆不缀于心。
万事万物……是否要包含了他?
墨君琰深吸一口气,不答沈诺的问话,反而问道:“你已斩亲情,那么,伴侣之情呢?可有斩?”
沈诺一顿:“斩情斩情,先得之,再失之,后斩之。”
墨君琰捉着沈诺手臂的手便是一紧。
然后他便靠近沈诺的耳边,声音沙哑的道:“那我教你,可好?”
墨君琰御剑朝着无忧秘境的方向飞去,将少年安置在他身前,紧紧地抱着。
少年呆愣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脑袋,捉住男人的衣领问道:“当真?”
“嗯?”
“你说要教我,可是真话?”少年桃花眼中满是期待,闪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身后之人。
墨君琰只觉心中一紧,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要教少年某些事情的承诺,断然点头道:“当然。”
少年眉眼舒展,轻轻地笑着道:“我只认你,不认天元宗。”
墨君琰想,小九不喜欢天元宗,那就不认好了。有他在,做他的伴侣,没必要应付那么多的。然后他就点了点头,再然后,他就像是被雷劈了似的,听到一个让他震惊到无语的称呼。
“如此,多谢师父。”
……
“哈,我原说要这小子认我为师的,没想到,真没想到……”欧阳道君捧腹大笑。
贺兰公子脸都黑了。
他和欧阳迟来了一步,结果就远远地看到那个墨家小子,哄着诺儿在阵法里面练剑。这倒也罢了,平常有长辈护持的人家,哪个不是这样练剑的?结果诺儿练完剑,墨家小子就开始抱上了。
贺兰公子阴测测的想着,如果不是现在是海上,一眼望去看不到半块陆地,估计那小子直接就开始“欺负”他的宝贝儿子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他还是忍着了。
就为了沈诺答墨君琰的那一句,亲情已斩,不能认。
贺兰公子目光复杂的看着墨君琰和沈诺离去的遁光,他越发不敢出现沈诺面前了。
沈诺是不能认,他是不敢认。若是不上前去问,或许他还能欺骗自己,儿子不会不要他。可是若是问了,那才是什么都捞不着了。
欧阳道君笑了一会,才对着贺兰公子叹道:“你又何必如此?我看你家那小子,虽然心机不深,但也不是个蠢得。”
他怅然一叹,“我想,他大约是猜着了墨小子对他上心了,才顺势说要拜师一事。一旦拜师,不管墨小子对他曾经有什么心思,都必须要放下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乱.伦什么的要不得。
伪的也不成。
除非只要实质,不要名分。可是谁愿意如此呢?谁又会相信呢?
就像贺兰公子当初的的确确和沈清淑结为双.修伴侣,成为真正的夫妻。可是待他说与旁人听时,根本没有人相信,他会娶一个练气期的女修为妻,他们只会说,她是他的宠妾。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除了欧阳,根本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是夫妻,她不是他的妾。
若是师徒相恋,就如同人妖相恋,这都是不被修真界接受的禁忌之恋。比贺兰公子大声说,沈清淑是他的妻子还要让人不能接受。
贺兰公子闻言才怔了怔,“你是说,诺儿是故意的?”
“应该是如此。想来他大约也知道了,修炼诛情诀者,此生必负一人的事情了。”欧阳道君一叹,他发现今天的叹气次数,比他过去几百年都多,“他应当是不想最后伤害的人是墨君琰,才想着干脆拜师,让墨君琰从此断了这个念头的好。”
贺兰公子脸色更加难堪了,然后他仿佛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忽然开口道:“我要去见他。他不认我,我总要认他的。”
☆、62·父母
听到贺兰公子要去见沈诺的话,欧阳道君除了叹一句“何苦”,旁的却什么都不能做了。
贺兰公子看起来温润如玉,性格软和,可是一旦有什么坚持的,那他就一定会做成,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改变这样事情。
就是欧阳道君都不成。
“也罢。你既然想去,那我便陪你去。只是,十七,他修炼了诛情诀,那么认不认你,就是事关功法的大事了,若是……”欧阳道君无力的按了按额角,犹豫道,“若是他不能认你,你也莫要太过伤心。”
贺兰公子却是洒脱一笑:“我自然知晓。诺儿方才说,他不能认我,而不是不想认我时,我便知晓了。不管他做什么决定,我总是会支持他的。”
只是贺兰公子笑得洒脱,事到临头的表现,却是不怎么样了。当然,这是后话。
而另一厢,沈诺被墨君琰抱着,已经到了一个临近的小岛歇息。
墨君琰将沈诺放下,就板着脸道:“方才,谁让你认我为师了?”
师徒便如同父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就算非要一起,也要承受来自各方各面的巨.大的压力,他不是不能承受,只是不想让沈诺因此而受苦。
更何况,墨君琰纵然是后知后觉,他也发现了,沈诺似乎,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喜欢他。
他原以为,沈诺能不顾还未筑基的身体,就跑去骗他,让他采补进阶,其实是喜欢着他,心甘情愿的为他这么做的。可是现在看来,谁会喜欢一个人到愿意拜他为师呢?
师徒身份,便限制了二人再没有未来。
沈诺却是疑道:“不是您方才说,要教我的么?”
墨君琰一愣,“我是要教你,何为夫妻之情。”
沈诺当即就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