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辉月满怀期待扭头看过去,熟悉的轮廓让他眼前一亮,但一仔细分辨,他的脸色迅速黯淡下来。
“阿曜,是你……”滕辉月的喉咙沙哑干涩。
齐明曜仿若未觉滕辉月的情绪变化,端起温热的冰糖银耳汤,盛起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唇边:“来,吃一口。”
“阿曜,我生孩子的时候,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吗?”滕辉月不吃,固执问。
齐明曜放下碗,平静道:“不然,你还想有谁在?”他深吸一口气:“阿樾,公平一些。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
滕辉月失望地闭了闭眼,喃喃道:“果然是,骗人的……”生产的时候,他明明感觉到明帝来了,他握住他的手,说爱他,承诺不走。可是一张眼,就像镜花水月那般,什么都没有了。
齐明曜想到他生产时的艰难,心里一痛,差点忍不住要把真相告诉他。可是他们做了这么多为的是什么?怎么能就此白费心机?
“阿樾,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了孩子,你为了他也要坚强些。”齐明曜道,“要看看他吗?”
滕辉月心里极难受。一时间,他也分辨不清他到底想不想见孩子,他和明帝的孩子。
齐明曜却已经吩咐奶娘把孩子抱过来。
滕辉月这一胎生得艰难,一部分的原因是他的身材纤细,孩子又有些大。生下来足有七斤六两的孩子,精神头十足,许是怀胎时养分足,他不像一般初生婴儿那边皱巴巴的,皮肤光滑幼嫩,粉嘟嘟的,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着,可爱得令人心都觉得化了。
齐明曜看着这小小软软的一团,凤目十分柔和。他有些笨拙但姿势正确地从奶娘手上把孩子接过来,放到呆愣的滕辉月面前:“你看,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滕辉月只看一眼,目光就移不开。
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涌上心口,滕辉月突然生出一股力气,从齐明曜手上把孩子抱过,贴在自己的脸颊边,委屈地哭起来。
“哎,阿樾,你不能哭,会伤身……”齐明曜慌了,连忙拿出帕子,轻轻拭去他的泪水。
滕辉月止不住,大眼睛里,泪水刚擦干立刻又盈满,可怜兮兮的。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称霸皇宫的元徵雍主吗?”齐明曜叹气。
别说齐明曜,连滕辉月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可是就是想哭,想狠狠哭一场!
“啊啊……”滕辉月怀里的婴儿发出娇嫩的声音,蹬着小手小脚,小手软软地碰到滕辉月脸。
“……他在打我吗?”滕辉月眼角挂着泪,傻傻问,“连宝宝也不喜欢我吗?”
齐明曜哭笑不得:“傻话。他是你生的,怎么会不喜欢你?我看他是不想你哭,想帮你擦眼泪呢!”
滕辉月把宝宝搂紧,不禁道:“宝宝真乖……”
“你这句话,怀着他的时候已经说了很多遍。”齐明曜虚虚抚了精神十足地手舞足蹈的宝宝一下。
滕辉月回想起怀着他时平静又安然的日子,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神色。他对这个孩子其实一直怀着期待,如今真生出来了,觉得比他曾经期待的还要好,心里顿时升起一股骄傲。
“他还没有起名字,对不对?”滕辉月问。
“由你起。”齐明曜想也不想道。
“小名叫阿劫……”滕辉月亲了亲宝宝光洁的额头,缓缓道,“大名,叫君绝吧!”
阿劫?君绝?
齐明曜微微一震,低头看向滕辉月,他的表情,既沉静又坚定。
在劫难逃矣,然情深不寿,乃与君相决绝。
良久,齐明曜道:“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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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辉月顺利诞下大皇子端承王齐明曜的长子。
这一消息一出,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率先驾到的福康长公主齐敏却是脸含冰霜,在进房看宝贝大儿子之前,狠狠刮了齐明曜几眼。
因滕辉月的发动在深夜,外面下着雪,又有明帝隐在密室,齐明曜没有让人立刻到安国公府与福康长公主府报信。后来滕辉月差点难产,几经折腾才把孩子生下来,齐明曜守着昏迷不醒的他,眼睛都不带眨的,更想不起这茬。还是滕辉月醒过来了,确定一切安好,他才立刻派人过去报信。
凤祥阁里的人大多出自福康长公主府,滕辉月生产时的险情,必然瞒不住。齐明曜没想要瞒,事先叮嘱报信的人掂量着先给岳父岳母打个底儿。
但这件事依然惊得滕祁山一家三口齐抽冷气。刚满十岁的小霸王滕辉然以为他哥哥不好了,更是哇地一声哭起来,大喊着“我要哥哥我要哥哥”就往外奔。
被拦住后,就与父母马不停蹄赶去端承王府。
大儿子嫁了人,滕祁山不能往内院冲,只能焦急地在外院的大厅踱方步。齐敏带着年幼的滕辉然一路不停,直接进凤祥阁。
中途遇到齐明曜,齐敏恼他知情不报,没给半点好脸色。
齐明曜知道其中因由,诚恳地连连作揖,表示歉意。
这时滕辉然已经一路大嚷,推门进去要找他哥哥。
“十六,你哥哥刚生产完,不能见风!”齐敏立刻顾不上齐明曜,边呵斥着滕辉然边进房去。
之前建康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刚好滕辉月把阿劫生下来,雪便停了。大雪初晴,身边的人都好话连篇,凑趣说了很多吉祥福星之类的话。
上等的银霜炭烧着,内房一片暖融融。
滕辉月抱着阿劫舍不得放手,含笑地靠着床榻上听着。阿劫被滕辉月抱过之后,对他的怀抱最依恋,一转到别人手里就开始撇着花瓣般的小嘴儿。但好歹没有滕辉月小时候那么认人,只是撇嘴而没有哭闹。
齐敏带着滕辉然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大儿子脸上的从容喜乐,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哥哥!”滕辉然先声夺人,看到滕辉月躺在床上,以为他病重了,眼泪哇啦哇啦地流,“哥哥,你不要死啊!”
“闭嘴,不准哭。”滕辉月对付他弟弟自有一套法子,见他说得不像话,很严厉命令道。
滕辉然噎住,好可怜地看着他哥哥。
“哥哥没事儿。来,过来看看你外甥儿。”滕辉月伸出手。
滕辉月立刻冲过去,挨到滕辉月伸出的手上。
接着房里的人也看到了齐敏,跪了一地行礼。
齐敏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阿娘!”滕辉月双眼一亮!
生过孩子才知道母亲的不容易。想起之前一直以明帝为中心,长期住在宫中,甚少回家孝顺父母,他觉得很惭愧。亏得阿爹阿娘对他的疼爱纵容始终如一,从来没有怪过他。
“阿樾,你受苦了……”齐敏看到滕辉月脸上难得出现的脆弱和依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走过去把他的头揽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滕辉月眼圈一红,摇摇头:“孩儿不苦。”
母子俩正温情脉脉,被两人挤在中间的滕辉然则好奇地看着被挤在下面的粉嘟嘟的阿劫,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悄悄戳着他的脸。
“啊啊啊……”阿劫吃饱睡足,精神满满的,蠕动着抗议。
齐敏和滕辉月一同看过去,滕辉然立刻缩起手,努力装作若无其事,一副不是很稀罕的模样。阿劫很自得其乐地叫,软软小小的手窝成拳,放到嘴里,沾了口水又拿出去继续挥动。
滕辉月很自然地取过手帕,擦干净他的小手。
齐敏看得心都化了,轻柔地把这小小的一团抱起:“长得真好,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又乖又软。”忍不住对着阿劫的小嫩脸亲了又亲。
滕辉月是打小有记忆的,记得那时的自己确实是软乎乎的没错——哪个婴儿小时候不软呢?但乖嘛,那是真的沾不上多少边。不过瞧着齐敏骄傲自豪的神色,滕辉月也说不出话。将心比心,他也觉得阿劫怎么看怎么好。
阿劫可能觉得有趣,咧出一个无齿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