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病房里出现一人,满脸倦容,他拉开椅子坐下来,疲惫的揉着太阳穴,病床上的少年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愣怔。
顾冬把床上的人上下检查了一遍,额头缠着绷带,左臂也绑了个,气色实在很不好,他微微抿唇。
“你怎么回来了?”
“不知道。”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顾冬取下眼镜,把鞋子脱了带着一身汗钻进被窝,虽然消毒水的气味很难闻,但是他的眉头却渐渐舒展开。
病房是两床的,隔壁住的那位出院了,目前空着,顾延突然觉得还好是空着的,他把电视关掉。
顾延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搂着顾冬,摸摸他的背,又凑近闻闻他脖子里的味道,汗臭味,“要不要洗个澡?”
“困……”迷迷糊糊的解开皮带把牛仔裤扒了,顾冬累的眼皮都睁不开了,身上的黏腻都压不住他的疲倦。
粗糙的布料被光滑的皮肤取代,温热的体温从薄薄的病号服外面传递过来,顾延呼吸不易察觉的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唇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脖子,已经睡沉的顾冬不知道。
顾冬是饿醒的,醒来才发现天还没亮,摸出手机眯着眼睛一看,四点二十六,他捏捏鼻梁,肚子饿的咕噜叫,刚打算起来倒杯水喝就听到耳边的声音,“桌上的塑料袋里有苹果。”
顾冬戴上眼镜坐床边削苹果,顾延眼睛半搭着,气氛安静的有些让人透不过来气。
经历一次后留下的阴影很大,顾冬切了块苹果放嘴里,他当时听到顾延被车撞,过去的记忆就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全是痛,撕裂的痛,绝望又不肯放弃,直到死亡。
意外是可怕的,能轻易毁灭一切存在的东西,包括鲜活的生命。
顾冬切了块给顾延,“骑车靠边,注意看路。”
张口咬.住,顾延口齿不清的说,“你当我是小孩吗?”
“难道你不是?”
顾延脸上的表情突然就阴沉了,顾冬摸摸鼻子,完全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屁孩。
“别让你哥担心。”
“对不起。”
顾冬捏捏他绷着的脸,顾延偏头,脸上有极淡的一层红晕。
第二天顾成来医院看到顾冬,父子俩默契的去走廊交谈了会,下午顾冬就回学校了,顺便去找了盛明,他知道意外避免不了,但是能做的还是必须做到极致。
一回学校,顾冬就碰到了宁清让,宁教授。
俩人在林荫小道站着,顾冬眼中的笑七分清冷三分凉薄,往深处看只有淡漠。
宁清让似乎有点惊讶,他思考了会,露出让人舒服的笑容,“我记得你,一年级新生,你的名字很特别。”
特别?一个姓加个季节而已,普通的很,顾冬镜片后的眼睛眯起,近距离看,面前的人从头到脚都贴着美人的标签。
“我也记得你……”顾冬扯了扯嘴角,“宁教授。”
☆、第28章
顾冬跟宁清让对视,气氛是越来越压抑。
迎面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简单的蓝色牛仔裤包裹着线条流畅的腿,合身的黑色T恤勾勒出一手可握的盈盈细腰,长发不做修饰的随意扎起,长的很标致,气质高贵。
顾冬不易察觉的上下扫视,很快收回视线,尽管没有骄横,依旧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优越感,江瑗,夏志远的未婚妻。
江瑗看向宁清让,脸上的寒冰化作一湾春水,“表哥。”
表哥?顾冬眼皮猛地一跳,夏志远看到宁清让那张跟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肯定会查,那就一定知道宁清让跟江家的关系,心里有个很可怕的猜想慢慢成形,他必须尽快见到夏志远,无论猜测的对不对。
“瑗瑗,去西岸玩的愉快吗?”
江瑗脸上有一丝殷红,一副被幸福滋.润的小女人模样,娇俏俏的,“嗯。”
顾冬阖了阖眼,这会头痛的更厉害了,脑子里嗡嗡的,他平静的说,“宁教授,我先走了。”
“顾冬,你等等。”宁清让的态度是让人没法拒绝的彬彬有礼,“我昨天跟你们系的王主任联系过,带几个一年级的参与这次的课题,当时你不在,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顾冬眉宇间的疲惫很明显,从皱巴巴的衣服,微乱的头发,以及眼睑下面的青色也能看出昨晚没睡好,精神状态差,偏偏宁清让好像看不到一样。
“抱歉,我今天不方便。”顾冬嘴唇微抿成不耐的弧度。
江瑗听到顾冬两个字的时候脸就变了,极快的时间已经转换了多种变化,在看清顾冬的长相后又恢复正常。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宁清让很适时的露出遗憾的表情,说希望下次有机会再交流。
交流什么?正品跟替代品之间有什么可交流的,顾冬面上却始终看不出一点情绪,他现在拥有的比上一世多,很满足,只要他们别来招惹,他压根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
江瑗望着走远的背影,“表哥,他是哪个系的?”
宁清让抬脚上石阶,“法学。”
“什么名字不叫,偏偏是那个名字。”江瑗跟上去,语气刻薄,“光听着就让人厌恶。”
宁清让沉默的往上走,垂下的眼角望着斑驳的青石阶,闪烁过什么。
“那人都死了一年多了,赵毅还能叫错人……”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江瑗有些紧张,她犯蠢了,竟然触到了某块禁·区,“表哥,我没别的意思。”
修长的身子一顿,宁清让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花一样的女孩子,温柔的声音里夹杂着冰冷的警告,“瑗瑗,有些话不能乱说,会害了你。”
江瑗脸色煞白的点头。
学校人不多,大部分都在课堂上等待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下课,顾冬收到张弋阳的短信就去找辅导员,事前没请假,希望能忽悠过去,他站在门口敲敲门,进去就看到辅导员在跟一个男人说话,能留长发,不娘,反而性感的也就恭余了。
恭余一看到顾冬就“腾”的站起来,走过去啧了声,“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邋遢的样子了?”
邋遢?顾冬嘴角抽了一下,没看他,而是看向自己的辅导员李元,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跟恭余好像是关系要好的铁哥们。
李元摆出严肃的表情,“顾冬,请假要提前递交假条,你这样做,我很难办。”
自觉理亏,顾冬理理思绪,正要开始忽悠,对面直接一句话堵了他打开的思路,“下不为例。”
这么顺利的过关多少还是让顾冬意外,他的余光扫了眼像大型犬类一样在他身边转圈的某人,敛了敛神色。
俩人往门外走,恭余嫌弃,“一身臭汗味。”
“你香。”脚步不紧不慢,顾冬双手抄进裤子口袋,挑挑唇。
恭余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整整非常整洁平整的衬衫,又很酷的把手放进头发里往后捋捋。
大概是恭余那样子实在太像是某个类似傲娇的词,以至于李元一脸“卧槽卧槽卧槽”的表情,差点打翻了手里的茶杯,他往椅子上一靠,嘴里神神叨叨,“完了完了,老余要弯。”
站在二食堂卖担担面的窗口,顾冬低头数硬币,恭余一脸趣味的看着他数硬币。
“三两。”
“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