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朝戈认出那只赤红双目、紫绿羽毛的漂亮猛禽是剧毒鸩(zhen)鸟,而鸩鸟身上坐着的人,竟是昨天卖给他们鲸鱼纳物袋的乞丐!
那乞丐依然是衣衫破旧、一脸阴沉,只是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面对两大上古异兽却面不改色,直驾着鸩鸟朝天女冲去。
天女从腰间抽出匕首回护,却发现那鸩鸟一张嘴就能含住她脑袋,一把小小的匕首根本于事无补,只能大叫道:“啸血!”
啸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返身扑向鸩鸟。
鸩鸟猛地窜向高空,啸血一跃而起,眼看就要把鸩鸟一口吞进肚子里,炙玄同时飞身而起,两只大爪子狠狠抱住啸血的身体,啸血身上立时多了几个大血窟窿,他摔到地上,和炙玄再次撕咬起来。
鸩鸟在天上盘旋了一圈,再次俯冲向天女。
天女情急之下,陡然把啸血收回了兵器里!然后在自己身前释放出来,释放出来的一刹那,啸血怒吼不止:“混蛋——!”
那乞丐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招,在鸩鸟身上跳了下来,那只鸩鸟直直冲进啸血嘴里,他下落的身体却再被另一只召唤出来的鸩鸟接住,而前一只刚到啸血嘴边,就被收回了魂器里,只留下片片飘零地紫绿色翎羽。
啸血勃然大怒,就要再扑来,可他身体明显顿了一顿,回身朝天女咆哮一声,那血盆大口就近在天女面前,震得天女双腿发软,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脸上写满了恐惧。显然天女魂力不济,已经影响到他的行动了。
炙玄喘着粗气,一边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身上和啸血一样狼狈。江朝戈的心快飞出嗓子眼儿了,他祈祷啸血赶紧撤退,他感觉得到,炙玄也快到极限了。
啸血恶狠狠地瞪着炙玄:“真扫兴,人类就是这么扫兴。”
炙玄冷道:“你可以用魂识召唤真身,跟我再战。”
啸血大笑:“你当我跟你一样愚蠢?我又怎么会为了人类的欲望损耗自己的修为,炙玄,你是我见过最愚蠢的异兽,被人类玩弄于鼓掌之间。”
炙玄大概觉得没面子,恼羞成怒道:“放屁,他才不是普通的人类,他是我的……雌兽!”
啸血愣了愣,笑不可抑,边笑边吐了两口血:“雌兽不过是饮川哄骗你的东西,也只有你会相信,我们从始至今都是独一无二的,从未有过同类,否则夙寒该有成千上万个雌兽了,你个白痴。”
“你懂个屁!”炙玄怒吼道:“你才是白痴,你和夙寒都是白痴!”
啸血骂道:“你和饮川也都是白痴!”
江朝戈朝天翻了两个白眼,怪不得饮川骗炙玄一骗一个准,有时候年龄和智商真的不成正比,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谁能相信两只上古异兽的对话能低幼到这种程度。
炙玄面目狰狞,可身体在颤抖,看得江朝戈心疼不已。
幸好啸血也没有多少魂力支撑了,他又不愿意损耗自己的修为,只得不甘心地用牙叼起炙玄刀扔到一边,然后把节鞭叼起来,扔给天女,天女从地上爬了起来,走路有点蹒跚,啸血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用爪子拎着她的衣襟,将她甩到了自己背上。
炙玄一直严阵以待,谨防啸血来个回马枪。啸血朝炙玄吼了一嗓子:“炙玄,我下次一定会咬死你。”
炙玄也回了他一声吼:“我会先把你撕成碎片。”
啸血朝天发出不甘地咆哮,声音响彻云霄,大地为之颤抖,他带着天女跑向了远方。
江朝戈眼看和他赤红色的背影消失,一屁股坐倒在地,只觉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那黑金大麒麟一步步朝江朝戈走去,每走一步,身体就缩小一分,走到江朝戈面前时,已恢复了人类的模样,他一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就连平素灿金色地瞳眸都显得黯淡无光,他双膝一软,朝前倒去。
“炙玄!”江朝戈猛地扑过去,接住了他的身体。
炙玄浓黑地长发披散在枯败地灰草地上,金眸怔怔地看着阴霾地天空,好半天才呼出一口气:“好困。”
江朝戈心里难受不已,他愈发痛恨自己的无力,哪怕修为的速度已经比常人快上很多,可是对他来说还是不够,远远不够,今天若是啸血也跟炙玄一样拼命,执意以魂识再战,他们可还有活路?就算躲过了这一劫,以后呢,难道要让炙玄一直牺牲自己的修为吗。看着炙玄头一次显出地疲态和虚弱,江朝戈感觉心脏被揪紧了。他
抚摸着炙玄的脸,边将魂力毫不保留地注入炙玄体内,为他修复创伤,边柔声道:“困就闭上眼睛睡一觉。”
炙玄搂住他的脖子:“你要抱着我,不然我睡不着。”
“好,我抱着你。”
炙玄的身体再次缩小,最终化作了幼童模样,蜷缩在江朝戈怀里。
江朝戈看着他幼嫩地脸蛋,想起俩人头次见面地场景,一晃竟已过去了大半年,当初他恨不得掐死的熊孩子,如今却是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同伴。
炙玄张嘴叼着他的衣领,含糊地说:“江朝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白痴?”
“不是,你是神勇无敌英雄盖世的麒麟,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的祖宗。”
炙玄嫩嫩的嘴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小爪子抓住江朝戈的头发:“嗯,你说得对。”
江朝戈抚摸着他的后背:“乖,睡吧,等你醒过来伤就好了。”
“疼……”炙玄小声说,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显然相当地疲倦。
江朝戈柔声道:“我知道,很快就不疼了。”
“亲我一下。”炙玄气若游丝。
江朝戈轻轻在他脸蛋上印下一吻,那滑腻温暖的皮肤让江朝戈的心都酥了。
炙玄阖上眼眸,坠入了睡梦里。
江朝戈抱着他瘫坐在地上,久久不知作何反应,他感到一丝无助,尽管活了下来,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身上的负担更加沉重了,沉重得他快要无法呼吸。
他就那么呆坐了很久,才站了起来,一转身,就见树后面站着个人,正阴沉地、直勾勾地盯着他,吓了他一跳。他这才想起来现场还有个人,还是他们的恩人,只是这人的存在感简直比野草还微弱,他竟然活生生给忘了。
那乞丐见他走了过来,身体往树后面缩去,只露出被围巾遮盖的半张脸和一只手,他沉声说:“给我三十个金币。”
江朝戈哭笑不得:“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别说三十个了,三百个我都愿意给你,不过我身上没那么多,可能就七八十个,我全给你。”
“我要三十个。”那乞丐执拗地说。
江朝戈眨了眨眼睛,只好掏出钱袋扔给他:“要多少你拿吧。”
那人从钱袋里认认真真地数出三十个金币,然后召唤出一个小型纳物袋,从纳物袋里抱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堆金灿灿地金币,那些金币十个十个地被束缚在专门定制的凹槽里,把那三十个金币放进去之后,正好将整个盒子填满了,他舒服地松了口气。
江朝戈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实在一头雾水:“兄弟,那个,我跟你道歉,之前冒犯你了,等我换出更多金币,我一定好好补偿你,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那乞丐看了他一眼,再次朝他伸出手:“翡翠。”
“啊?”
“龙鱼翡翠。”
江朝戈惊讶道:“你是陈祥玉的人?”
“他是我老师。”乞丐晃了晃手:“给我。”
江朝戈刚想掏出翡翠,又顿住了:“你老师为什么要把一半翡翠给我?”
“他要我来找你。”乞丐变得有些焦虑:“我不喜欢不完整,给我。”
“他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不知道。”
江朝戈转了转眼珠子:“你是魂器师?”
“嗯。”
“可陈祥玉是魂导士。”
“我也是魂导士。”
江朝戈眯起眼睛:“你老师有没有让你帮助我呢?”
乞丐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