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力气了。”一道虚弱地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壬王猛地回过头去,咬牙切齿道:“衔云……”
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青衣男人,正是衔云,衔云的身体摇摇欲坠,却最终站了起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壬王:“你们进不去的,若是进得去,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红渊走到山洞口处,探手去摸,他本能地以为山洞口可能也被空气壁给堵住了,可是手掌刚接触到洞口的空气,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猛地缩回了手,只见他青葱般白皙细嫩的手指,如奶油般被融化掉了!白色的脂肪混合着红色的血,滴答滴答地流到了地上,而那融化的趋势还没有停止,朝着他的手腕开始蔓延。阮千宿连忙释放魂力,跟那股诡异的融化力量比赛着修复了他的手掌。
红渊抓着手腕,身体颤抖着扭过了头,恶狠狠地瞪着衔云,深邃美丽地眼眸中闪烁着歹毒阴冷地光芒:“衔云……”
衔云冷道:“现在你知道了吧。”
江朝戈捡起几块石头,朝山洞里掷去,石头顿时被融化得无影无踪。江朝戈烦躁地将手里的石头狠狠扔在地上,想着炙玄冰冷和充满不信任的眼神,想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想着这该死的山洞该死的天地之元和这群该死的凶兽,胸中一股愤恨暴躁的情绪简直要在他体内炸裂开来,他控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额上青筋暴突,整个人如刺猬一般充满了攻击性。
虞人殊用平静地语气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衔云道:“我们来到轩辕丘之后,感受到了天地之元蠢蠢欲动的气息,饮川就守在山洞外,他不允许我们进去,实际上也没人进得去。我们大战一番,使得饮川的魂兵使觉醒,这时候,天地之元的躁动越来越强烈,我们想离开时,却发现我们被困在了空气壁内,之后,天地之元觉醒了,我们就失去了意识,直到现在。”衔云环顾四周,“我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壬王嘲讽道:“衔云,你们机关算尽,大概没想到最后给你们沉重一击的,会是天地之元吧。”
衔云深邃地瞳眸微眯:“壬王,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想见你吗。”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绝不是我将大巫祖引下人界,讨伐异兽。天地之元本就是玉帝之物,它是被偷入人界的,玉帝早晚要将它收回,是饮川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天神收回天地之元,甚至为了阻挠天神,不惜欺骗你们,引你们抢夺天地之元,若不是他,本不会有异兽混战,也本不会有人间炼狱,更加不会有我们被封入魂兵使的结局!”
壬王厉声道:“那为什么最初你要和大巫祖勾结成气!”
“因为我知道只有让他们带走天地之元,才能换人界太平,才能换我们永生!”
众人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刻意变得微弱。这些异兽各执一词,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在这片充满了阴谋味道的乌云下,他们又该相信什么?
壬王握了握拳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衔云哑声道:“我们曾是挚友,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
壬王嘴唇微微颤抖着:“你……我只知道你引天神下界,围剿我们,这就是我看到的。”
“你们全都被饮川迷惑了。我只想让天神控制你们,带走天地之元,换人间太平,可是后来事态失控了,异兽与天神的争斗已经无法平息,到了至死方休的成都。我一直以为他们无法杀死我们,没想到他们能将我们封印进兵器……刘擎觉醒之后,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封印我们,他们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衔云咬牙道,“饮川为了将天地之元据为己有,一手策划了这一切!最后他不仅自己失败了,还让所有人,异兽、大巫祖、人类,全都为他陪葬,这就是你们倍加信任的饮川!”
江朝戈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饮川,大脑嗡嗡真响,简直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他苦中作乐地想,若是现在饮川醒了过来,俩人当场对峙,该是怎样一番精彩地场景,想想都让人期待。
壬王的表情也充满了迷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等……饮川醒来,我自会问他。”
衔云凝重道:“大巫祖成为我们的魂兵使,一定是为了控制我们,我们既不能再被饮川利用,也不能永远受制于大巫祖,我们需要天地之元,只有吸收天地之元的庞大魂力,才能让我们获得重生。”衔云加重语气,“壬王,我们才是同类啊。”
柳清明看着壬王,虽然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此时,壬王拒绝他借用眼睛,可壬王依然仿佛感觉到了柳清明的视线,他扭头看着柳清明,看着柳清明空洞的眼眸,他尽管无法用眼神表达任何东西,也一言未发,可壬王却觉得自己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情绪。壬王暗自深吸一口气:“衔云,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什么都无法答复你。我只希望万年前的灾难,不要在人间重演。”
“若要不重蹈覆辙,我们必须重临人间,以真正的我们,而不是大巫祖的魂兽。”衔云一字一字,击打在众人的心上,“玉帝早晚要将天地之元收回,他不会放过我们这些隐患,难道你真的愿意永远消失吗?”
第114章
江朝戈冷冷地说:“衔云,即便饮川对我们有所隐瞒,但你也同样不可信,真相如何,早晚有一天我们会弄清楚,你现在说得再多,我们谁也无法进入山洞,接触到天地之元,又有什么用。”
“饮川知道如何进入山洞,这场景跟万年前相似,只有饮川真正见过天地之元。”
江朝戈看了看饮川,讽刺道:“你是想等他醒来,逼问他如何进入山洞?还是你嫌在场之人伤势不够重,一定要在这里分个你死我活。”
衔云阴沉地瞪着江朝戈:“我不会在这里等着饮川醒来,我只是把我应该告诉你们的,告诉你们。”
江朝戈冷哼道:“那你现在要走?你就不怕你走了,饮川就把天地之元据为己有了?”
“天地之元的魂力庞大无边,看这情形,他也消化不了。”衔云阴森地看了一眼还昏迷着的饮川,“何况,你们若是妄动,恐怕这场面还要重演一次,你以为我会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流血?”衔云一转身,顿时化作龙形,他用大爪子将焚念等人一一扔到了自己背上,那双澄亮地龙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壬王,“壬王,你若不想再做错一回,不要轻信饮川。”
壬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朝戈寒声道:“衔云,我一定会找出让你们永远消失的方法,你,共工,啸血,焚念,早晚有一天,我们之间会有一个了结。”
衔云看着江朝戈的眼神,仿佛他就是一个蝼蚁一般渺小,他淡道:“共工?刘擎不是共工。”他摆了摆龙尾,留下一句“好自为之”,裹着祥云瑞气,飞上了天空。
衔云几近无心的一句话,同样没有换来其他人的关注,可却独独让江朝戈遍体生寒,他心脏如遭重击,整个人石化一般僵在当场。
刘擎不是共工……刘擎……不是共工……
那么谁才是共工?
江朝戈握紧拳头,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他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花白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衔云留下的那一句“刘擎不是共工”,却是越来越清晰,最后如钟鼓一般不断重复,冲击着他的鼓膜,让他头痛欲裂、呼吸困难。
“江大哥?江大哥?”寺斯拿手在江朝戈眼前晃了好几下,江朝戈才回过神来。
“嗯?”
寺斯担心地说:“你怎么了?叫你半天都没反应。”他顿了顿,小声说,“你还担心炙玄啊?你放心吧,他小孩儿脾气,自己想想就能想通了,实在不行你哄哄他,他那么依赖你,不会怎么样的。”
江朝戈勉强笑了笑:“是吗,你也觉得哄哄就行了吧。”
寺斯点点头:“是啊,炙玄不一直是这样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才舍不得跟你闹别扭了,他一会儿看不着你就到处找,我觉得他比小鸡粘母鸡还粘你。”
江朝戈笑了,声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地颤抖:“这是什么比喻啊。”
寺斯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没事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大巫祖是干什么的,反正听着挺厉害的,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不管你的前世是什么,现在你只是你啊,你在我们眼里,永远都是江朝戈。”
江朝戈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寺斯,谢谢你。”
寺斯嘿嘿直笑:“其实我觉得大巫祖好酷啊,听说也很厉害呢,不过,要怎么样才能觉醒啊?”
“死了就能觉醒了吧。”阮千宿看了看云息,皱眉道,“刘擎是被江大哥刺穿心脏才觉醒的,天女不清楚,云息以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体,是不可能承受天地之元的魂力而还活着的,他应该也是这样觉醒的。”
江朝戈点点头:“多半是这样。我一直很疑惑,天女是怎么觉醒的,现在看来,天女不是第二个觉醒的,那个被寺斯射穿胸口的游释的魂兵使才是,正因为刘擎和他都因为死亡而觉醒,啸血和焚念才会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的魂兵使觉醒。”
红渊冷哼一声:“他们竟能和大巫祖和平共处,如果见到杀死我的大巫祖后土,我绝不会放过他,他把我的羽毛弄得脏死了。”
“觉醒之后,魂兵使就不再是人类,而是蕴藏着大巫祖的魂力,这样对谁都有利处。”壬王沉声道,“只是,大巫祖觉醒之后,魂兽就能吸收大巫祖强大的魂力,魂兽会很快就获得反噬的力量,而大巫祖也有压制魂兽的力量,两方一面相生,一面又相克。这样的乱象……倒不如不觉醒。”
柳清明听在耳里,格外敏感,他轻声叹道:“壬王,我可以不觉醒。”
壬王没有看他,只是低声道:“到时候,也由不得你了。”
江朝戈暗自握紧拳头,沉声道:“我不会觉醒的。”
红渊斜了他一眼:“你现在是这么想,等所有异兽都比你厉害的时候,你还是个普通人类,拿什么跟他们抗衡。”
江朝戈无言以对,沉默地走过去把云息背了起来,放到棉垫上,拿出药箱,给云息清理起伤口。
他不会觉醒,不能觉醒……如果他真的是共工,他要怎么面对炙玄?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讽刺的事吗?炙玄最憎恨的、发誓要打得魂飞魄散的仇人,就是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事?
他和炙玄从相遇到如今,早已成为对方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如果说这种生死相依的感情叫做“爱”,那么他对炙玄说是“爱”并不为过,为什么命运会跟他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让他们从最亲密的人,变成仇人?!
江朝戈看着云息狰狞的伤口,眼圈禁不住红了,他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地抽痛,想着现在正躲在密林里的炙玄,突然希望炙玄能多呆几天,先不要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炙玄,就算是他这种练就一身睁眼说瞎话本事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么大的心事埋藏起来,半点不显露在脸上。
给云息清理完伤口,包扎好,又喂他吃了魂药后,壬王提议立刻离开轩辕丘,毕竟他们不知道天地之元会不会再发一次疯,这里可是有好几个人类,不可能承受得住,可他们又下意识地不想离天地之元太远,于是商量过后,决定去耳侻族暂住。
说到要回家了,寺斯兴奋得手舞足蹈,自告奋勇地要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