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川朝着英招喊道:“英招,你听到了吗,人间本不必如此。”
英招冷硬地说:“我奉玉帝之命,收回息壤,杀异兽,诛巫祖,其他一概与我无关。”
“若一元结束,玉帝不把你带入下一元呢,英招,那也与你无关吗?”
虞人殊不知何时已经在云息的治愈下恢复了意识,他身披天戎的外袍,宽松的长衫随风飘动,让他精壮地身体显出一丝单薄,他左手已经恢复如初,只是掌心紧握的那枚至宝,夺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英招抬起手,战鼓骤停,所有的天兵、天兽都在瞬间停止了攻击,他看着虞人殊,冰冷地说:“人皇后裔,两万年前,你的先祖盗取息壤,分割世界,犯下弥天大错,如今黄帝、颛顼、鲧等人都已经化作浮尘,你虽继承了颛顼的部分巫力,但念你终究不是颛顼,玉帝准你代先祖将功折罪,带息壤回归天庭,还人间一片太平。”
虞人殊寒声道:“我已经看到了先祖颛顼的记忆,前尘往事,难辨对错,我只说现在。若要我回归天庭,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这一元的时间已不足三千年,玉帝要保证让人类种族延续到下一元——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第二,放过我的朋友,还他们自由,让他们同人类一起进入下一元。”
英招面无表情地说:“人皇后裔,你当真不自量力,你凭什么与玉帝谈条件,你的选择只有两个——主动与我回归天庭,还人间太平,或我将你拿回天庭,人间战火将继续绵延。”
虞人殊冷哼道:“息壤之中,有我先祖人皇凝结百万年修为化作的一滴精血,这修为跨越多元,早已经超脱了天地,即便是玉帝也无法破除,我不仅要和玉帝谈条件,而且那两个条件,我一步都不会退让。”
英招寒声道:“人皇后裔,别把黄帝的精血看得那么强大,黄帝或许超脱了天地,但他却只能一次次看着人类种族不断地出生、进化、衰败,只有玉帝才有创世的能力,息壤在你手里,只会带来灾祸,唯有玉帝能教你如何正确地使用息壤,或许玉帝会同意将人类安全地带入下一元,但是第二个条件,绝无可能!”
虞人殊表情狰狞狠戾:“正因为先祖看了太多次人类自诞生到衰亡的悲剧,才不堪忍受,想用息壤改变这一切,如果息壤既不能完成先祖遗志,也不能给我的朋友自由,那么我宁愿看着这世界毁灭,六界陪葬!”
英招脸色阴晴不定,周身魂力乱窜,那力量之浑厚、庞大,胜过了在场的任何一个异兽与巫祖,毕竟英招与他们不同,是完全的本身,不受任何束缚。只见他化作兽形,身体变得庞大无比,给人一种天塌般地压迫感。英招的声音朗朗从天空传来:“我奉玉帝之命,收回息壤,杀异兽,诛巫祖,人皇后裔,你有什么话,留到天庭说吧!”
英招的魂力席卷四方、囊括天地,强大到让人颤抖,江朝戈第一次感受到全盛时的大巫祖的魂力,根本不是炙玄这等魂兽和祝融那等寄宿人类身体的孤魂可以比拟的,这之间的差距何止百倍!江朝戈终于明白,为什么万年之前,他们动辄就要打上百年千年,将人间毁得草木不生,看看昆仑山现在的样貌吧,这不过是一天的战果,若当年的炙玄、祝融等人,都是英招这般无边地强大,那场战斗之激烈、残酷,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红渊凝重道:“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他会把所有人都杀了的。”
饮川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试图化解这场战斗,可英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一味贯彻玉帝“杀异兽、诛巫祖”的命令。
英招猛烈地挥动翅膀,顿时掀起滔天飓风,毫不留情地像他们袭来。
江朝戈被炙玄一爪子压在了地上,飓风袭来,掀起一切它能掀起的东西,积雪、泥土、草木,百年参天大树在它面前不堪一击,轻易被连根拔起,就连弱小的天兵都被卷入飓风之中。
江朝戈只听着耳边猎猎风声,如厉鬼咆哮,如果不是炙玄按住了他,此时他可能已经被风魔撕成了两半。
脑海中,共工发出一声冷笑,语调之轻蔑,极尽嘲讽之能事。
江朝戈怒道:“共工,无论我今日是死是活,我都不会把身体让给你,你注定永远只能做一缕孤魂!”
共工冷道:“若我注定要做一缕孤魂,你和炙玄也注定要永世分离。”
江朝戈心脏如遭重击,疼痛难当,他握紧了拳头,只恨不能把共工的灵慧之魄从自己脑袋里拽出来,亲手撕成碎片。
那阵猛烈地飓风过后,整个轩辕丘几乎已经看不到一颗挺直的树木,场面之狼藉,如山峦倾覆。
饮川冰蓝色地眼眸充满了愤懑与焦虑:“难道就没有办法击退他……”他脑中白光一闪,“虞人殊!”
虞人殊从天戎的皮毛下探出一个脑袋。
饮川喊道:“你说你获得了颛顼的记忆,那么我们就有一个机会躲过这一次的讨伐。”
虞人殊隐约预感到了什么:“饮川大人,你想干什么?”
“将英招与天兵送往一个新世界!”
虞人殊脸色微变,他看着黑压压如乌云般的天兵、天兽,那些虎视眈眈地眼神、那些盛气凌人地杀意,除非出奇制胜,否则他们必将全部葬身于此,他握紧了息壤,猛地从天戎身下钻了出来,朝着英招大喊:“英招,你斥我不配与玉帝谈条件,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究竟配不配!”他大声咏念起陌生诡异地咒语。
第151章
英招浓眉紧蹙,起初不明白虞人殊想做什么,待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住手!人皇后裔,你可知你的做法会加剧这个世界的灭亡!”
江朝戈表情有些疯狂:“容你这样战下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英招怒张双翼,朝着虞人殊俯冲下来。
嘲飞和红渊率先飞上高空,英招狠狠一拍翅膀,飓风再次袭来,这股无形之风如同夹杂着万千匕首,杀气四溢,嘲飞和红渊的翎羽被毫不留情地刺穿,金红羽毛和彩羽漫天飘舞,美丽而残酷,同时,他们那庞大的身体竟然不堪重负地被拍向了地面。壬王和重溟立刻顶了上去,阻止英招攻击虞人殊。
能将上古异兽的身体压垮的力量,自然庞大到难以想象,幸而那股力到了地面就弱了大半,但还是将人直接吹飞了出去,只有虞人殊犹如神助,巍然不动,以他握着息壤的手臂为中心,那里的空间逐渐被扭曲了,出现了如水波纹一般地虚影。
息壤黑气弥漫,虞人殊地手臂上又浮现出颛顼的手骨,那骨头依然像是要刺破皮肉般狰狞可怖,那虚影的面积逐渐扩大,最后,在虞人殊身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虞人殊的上下嘴唇快速碰撞,咏念的咒语越来越急促,听得人头皮发麻。虞人殊面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冷汗直冒,一缕缕银发贴服着他英俊地脸颊,为他平添了几分神圣与英武。
最后,在英招的怒吼中,那球形空间猛地爆裂开来,显出了一个巨大地黑洞,离得近的天兵、天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瞬间被吸了进去!
虞人殊猛地睁开了眼睛,青灰色地双眸闪烁着犀利地光芒,刀削般的五官不怒而威,整个人都与平日截然不同,虞人殊虽是一身英雄气概,但从不曾如此咄咄逼人,那暗流汹涌地王者之气,让江朝戈一下子就想到了颛顼。
虞人殊仰起头,冰冷地看着英招:“英招,你们将要去一个荒芜的世界。玉帝曾亲口告诉先祖,他想放弃贪婪而弱小地人类,希望他不会放弃你。”
英招眼中终于显出恐惧。
一股巨力将英招与天兵、天兽朝着黑洞拉扯,那股力量强大到无可逆转,天兵、天兽毫无反抗之力,被成批地吸了进去,英招被迫落到了地面,他四蹄深深扎进土里,试图缓住身体,然而却无济于事,他将地面拖出了四条长长地拖痕,在怒吼中、悲嚎中被彻底吸进了黑洞!
离得远的天兵、天兽开始往天界之门逃逸,原本黑压压地一片天,转瞬间肃清了大半,彷如拨云见日,露出了晴朗地万里长空。
那球形空间猛然一敛,黑洞瞬间闭合,消散在了空气中,除了地面深陷地痕迹,仿佛天兵压境的场面只是一场短促的噩梦。
虞人殊不堪重负般跪在了地上,他握着息壤的左手成拳,用力朝地面砸去,他半条手臂都犹如干尸般手骨突出,看上去足足比正常的右臂大了一半,可捶在地面却绵软无力,只溅起了一捧雪花。他的手臂狠狠颤抖着,看上去很是痛苦。
天戎跑了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殊,颛顼是不是在侵吞你的意识?”
虞人殊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不,是息壤,息壤的能量太强大了,是先祖在克制它,我只要一使用息壤,这两股力就会在我体内较劲儿……”以一个人类之躯,承受两股庞大力量的碰撞,那痛苦可想而知。
天戎眼中满是心疼,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减轻虞人殊的痛苦。
虞人殊看透了天戎地想法,他五指抓紧天戎琥珀色地长发,用力之大,指骨都泛起青白,就好像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他颤声道:“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天戎,会陪我从始至终的,只有你。”
天戎声音沙哑:“你有我,从始至终。”
面对满目疮痍地昆仑山,壬王的表情很是迷茫:“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饮川道:“既然有寐江湖那个异界之门存在,那么难保英招也会找到回来这个世界的办法,在他回来之前,我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将啸血和衔云封印,第二,逃离这里,只有我们走了,天棱大陆才能回归平静。”
衔云经过连翻的攻击,已经奄奄一息,他冷笑着说:“逃离?你们想往哪儿逃?我败了,但你们就胜了吗?你们去哪里,天兵就会追到哪里,没有了英招,玉帝还有无数天神可以调遣,哈哈,垂死挣扎。”
“至少我们还能挣扎一下。”红渊鄙夷地看着他,“在东皇钟里好好睡觉吧。”
虞人殊拿出了东皇钟,那小小地金钟平放在掌心,看上去精巧稀罕,虞人殊毫无畏惧地盯着衔云的眼睛,慢慢收拢掌心,然后将东皇钟掷了出去,东皇钟迎风则长,越变越大,最后变作惊天巨物,黑压压地笼罩在头顶,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去,那黑漆漆地钟口引起人无限地恐怖遐想,东皇钟将衔云、啸血以及他们的魂兵使笼罩其中,衔云抬头看着那压境地金钟,骄傲地龙眼中终于显出了一丝灰暗。
东皇钟重重地扣入了地面!
大地猛震,一声悠远地、大气恢弘地钟声响起,众人心弦颤抖、浑身战栗,大脑仿佛瞬间清如明镜,又似有一股神圣地力量直抵心脏,令人肃然起敬。
硕大的东皇钟如一座山一般,将衔云与啸血彻底封印其中,东皇钟作为黄帝的第一宝器,衔云与啸血哪怕是全盛时期,恐怕也要不眠不休地撞上百年,才有可能逃脱,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在一元结束前都无法出来了。
夙寒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东皇钟上繁复地花纹,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地笑容。
嘲飞长叹一声:“玉帝很快会再度派遣天兵下凡,我们该如何抵御?”
重溟道:“衔云说得对,无论我们逃去哪里,都会被找到。”
饮川冷静地说:“经此一役,玉帝也不敢贸然出招,若虞人殊一直将天兵送往别的世界,这个世界的时间很快就会被消耗殆尽。”
虞人殊摇摇头:“我没有那么庞大的力量,而且,我也不可能亲手葬送天棱大陆,虽然……”他黯然道,“创造英招所去的那个世界,消耗了这个世界一半的时间,我终究是天棱国的罪人。”
饮川仰望着天空,“你错了,若留下英招,天棱国所剩下的三千年,会是战火纷飞、流血漂橹的三千年,至少,若我们离开这个世界,能还天棱国一千多年的太平。这时间对于我们来说,仅是白驹过隙,但对于人类来说,还能繁衍数代。”
“离开,我们能去哪儿呢,只有江朝戈的世界可以去。”大国师看向了江朝戈。
江朝戈低声道:“你们想毁了我的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