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这样子给我演?不需要去竞争一下什么的?”他都以一种‘不可能了吧’的口吻说话了,“这种剧组和这个角色,应该怎么也会被大家抢破头吧?”
陈良笑得像吃饱了的狐狸,特别狡猾:“你还真觉得你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啊?”
“嗯?”
“你担当主演的片子,从来没有超过预计拍摄期的吧?”
“嗯。”
“很多导演说你一旦拍摄起来状态就很不错吧?”
“差不多吧。”江兴谦虚一下。他的演技现在距离那些真正的尖端还是有一长段路的距离的,这是需要直视的;但当自己的演技足够应付角色的时候,他的状态也绝对是同等演员中有数的好的——这也是需要承认的。
陈良笑了一下。
“现在什么都要钱啊。剧组七扣八扣这边省那边省,就是为了成本能够降低一点,你之前片酬低拍电视剧还不怎么显,等到要拍电影了之后,节省了时间,演员这里的片酬低下去,提前时间那边的预算也节省下来,少说出入一个二三十万吧,再高一点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消息的渠道那么多那么复杂,一个剧组掩盖消息不容易,传出消息还不容易啊?你‘敬业’的这个名声,”他拿起桌上的剧本,放在手中轻轻甩了甩,“让我们接到的本子至少多了五分之一。加上那个剧组最近被一个死耍大牌的坑得半死,现在一听你档期有空,又有名声又有实力——哦,你上次和梁友博对戏的事情也传了出去——本子就发过来了。”
但事情也不可能全是好事。
陈良又说:“不过你应该也听说过,这次这部剧的主演是个戏霸,够红,够大咖——那种真有地位的。在以前演戏的时候就直接说过‘男一男二要分清楚,谁是主谁是次’这种事情。而且在片酬上,你也吃亏了一点……戏份虽然多,但片酬和之前《归人》剧组中的也没差多少,一共65W,真要仔细算算把成本分摊到时间上,你还亏了不少。”
“追求的层次暂时还没那么高,有戏演就不错了。”江兴随口笑道。
“嗯,先演着吧。机会确实很不错了。”陈良点点头。
“那我看看……”他说,“这部电影两个月后才开机。你之前接的几部电影电视的配角,最早的是《约定》中的席安和《青城雪》中的时少飞。这边的戏份都不多,赶着紧点半个月能处理掉。”
“再接下去是《一九XX》和《枪响》,这两部的戏份稍微多一点,尤其是《一九XX》……”
在说道这里的时候,陈良又看了看基本剧本之间的对比,倒是抬了抬眼:“你更喜欢《一九XX》?这个角色——嗯,憨厚,实在,二愣子一个……再加上是个全剧差不多烟熏火燎在泥地里打滚,打算换换荧幕形象了?”
“对的,差不多了。”江兴说,“我之前演出的《无字经》、《苏式传》,再加上《归人客栈》,虽然归人做了一个翻转,但是这几部本质上的角色都是贵公子一系列的。戏路有点限制了。”
陈良并不说太多,在意识到江兴在接片子时非常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之后,他就很少提过多的意见或者强制要求对方要接什么片。
他继续说:“《一九XX》和《枪响》,这两部的戏份还是比较多的,总共合起来保守点估计,也要四十天……这样一算,你基本不休息就再开始去外地拍摄,转换得过来吗?”
江兴对于陈良的疑问,只回答了一句话:
“就是为了锻炼一下角色之间的快速转换能力。”
闲言不赘,等最后几天的休息准备日一过,江兴就正式进入了《约定》与《青城雪》的剧组参演。
剧组对于扛起片子的主演的要求,当然是在一定时间内专心致志地演一部戏,但对于配角来说,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他们不一定会负责不太重要角色的住宿费,也不会要求配角一定要将其戏份全部拍完再走——有些是一下子拍完,有些则分散在每天的特定时间拍摄,这都是演员可以通过公司和剧组商量,会在合约签订之前确认下来的。
这前面的四部戏,江兴是为了锻炼自己快速切换角色的能力的。所以总是两两纠缠在一起拍。
拍摄《约定》与《青城雪》的时候,《约定》是在上午,《青城雪》是在下午。
拍摄《一九XX》与《枪响》的时候,因为两个剧组之前的距离有点远,所以《一九XX》是在单号,《枪响》是在双号。
总体来说,这样子拍摄很有一种挑战自己极限的味道。
江兴预估了一下未来几个月的日子,也有了一种淡淡的痛并快乐的感觉……
《约定》是一个横跨了一个时代的电视剧恋爱故事。
故事中讲述着一对男女从幼年到老年的恋爱过程。
幼年时期两小无猜;青年时期一方家庭大变,另一方不离不弃,为了帮助女孩子,那一方还排除万难的将女孩子迎娶过门;等到那家庭大变的一方跨出艰难的境地,另外一方却又从军远行;女孩子在家照顾着两个家庭,每一个月每一年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可等到两年之后,丈夫音讯全无;等到五年之后,部队凯旋,丈夫成了死亡名单上的一员;女孩子没有离开,她一天都没有过过夫妻生活,却心甘情愿地照顾着男方的父母,还千方百计地攒钱,就为了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去丈夫牺牲的战场看上一眼;而这个时候,被俘虏的,又逃脱了敌军控制,但此时已经身处在和国家关系恶化的外国的丈夫,也正为了回家,千方百计的努力着……
《青城雪》就是一部脱胎于武侠原著的商业电影片了。
说是商业片,但该片的原著不错,改编过后的剧情也还有点儿意思。
它是一部爱情武侠剧,却不是男的正派女的魔教的经典模式,而换成了女的是武林正道名宿之女,男的是江湖小魔头的设定。
但这个小魔头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恰恰是朝廷打入武林的钉子。
自古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励精图治的少年天子在奸党与权臣的包围下,以幽微之心机,阴厉之手腕迅速清除乱党,巩固自己统治地位。在一批势力倒台、另一批新兴势力上台的情况混乱之中,肃清朝堂的少年天子已将自己的目光对准那不听话的江湖人士,草莽之辈。
一场注定轰轰烈烈却起于微芥的武林大血洗运动,在女主角名宿之女顾雪、男主角小魔星潭小刀于青城山下碰面之际,已初露端倪……
如同刚才所说的,在《约定》之中,江兴饰演的是一个懦弱的中年男人。
这个懦弱的中年男人就是《约定》中女主角的父亲。
他出生地主家族,上头生了七个女儿之后才得了他这么一根独苗,从小到大全家千娇百宠,含在嘴里怕坏了,捧在手里怕化了,他倒是没有养成骄奢狂妄的习性,但却不能经受挫折,也不能容忍贫苦。
在富贵的生活过惯了,人近中年最需要地位的时候,却因为家里因为地主的出生一下子被判断为成分不好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在一夕之间经受到了家产全部被抢被充公、自己被人拉着上街游街示众、父母因为打击而先后死亡,几个姐姐和他们的夫家全部倒霉……等等苦难。
他每天晚上都想过要死亡。
但这个时候妻子就抱着大哭喊着父亲的女儿,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好像是为了女儿和妻子才活下来的。
但是到了后期,等到家庭稍稍脱离苦难的时候,他又迅速地恢复了老爷的做派,每每有一点儿的钱又出去装大款找面子,这样的后果就是让家里的两个女人总吃不上好的穿不上好的……
再倒回头来。
当年他没有死亡,是为了他的妻儿,还是只因为,他只是单纯的,既恐惧着现实,也恐惧着死亡的未知与痛苦呢?
《青城雪》之中,江兴饰演的时少飞在人性上就是比较正面的那一种了。
他算是典型的有出身的少年才俊,钦慕于顾雪,但因为其性格酷厉,并不很得顾雪的喜欢。当潭小刀横空出世并与顾雪有了暧昧之后,因为嫉妒和对魔教中人天生的敌视,时少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违背道义,为了杀魔教中人,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其手段在一次次的血腥与暴力之中,逐步变得比魔教的人还要可怕。
以正义为名,行魔鬼之事。
却以此为理所当然。
时少飞最后也理所当然地死了。
当人变成魔鬼,哪怕他自诩正义并确实以正义为起点。
他所行之事所得的结果,也决不是他最开头所想得到的。
这两部戏的两个角色,对于现在的江兴来说,都已经并不复杂了。
他的挑战正在于如何在短时间内,将两部戏的角色都往精益求精地方向去演。
而这样的切换,说实话,比江兴所预想的,还要再复杂一点。
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的转换,比以同样的强度单独饰演一个角色,疲惫很多。
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精益求精的切换,比以同样精益求精的态度对待单独一个角色,更疲惫了不止一倍。
江兴在最初时候,甚至不能一下子准确地抓准每个角色的大方向,比如在饰演席安的时候,他太想沉浸进去,却会在一个不自觉之间露出了属于时少飞的狠厉和意气风发,而到了时少飞那边,情况又往往相反,他会不自觉的露出席安的疲惫和无措。
好在江兴因为入戏困难,对于自己的表演总比那些容易进入状态的人更多一分审视,因此在这个时候,他总会立刻切换回来,将之前的差错描补过去,拍完了之后也会向和自己对戏的演员及导演道歉。
其实这个真正要说起来,还是江兴对于自己的要求比导演对于第三第四演员的要求高得多了。
有几次导演已经觉得“嗯,反正是配角,也不用太苛求”、准备把这一条放过去的时候,江兴的道歉已经到了,这一下导演就想“原来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吗,那好吧,现在时间还充裕,就精益求精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