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布巾移开,耳边传来水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长随说你休息了。”沈瑄坐在床边,手覆上孟清和的额头,声音有些低沉,“在门外听到声响,进来却看到你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
孟清和连忙确认五官,万幸,应该不是脸着地。
沈瑄奇怪的看着他的举动,“幸好裹着被子摔得不重,抱你起来却不老实。”
说到这里,声音一停,修长白皙的右手举到孟清和眼前,缓缓的收拢四根手指,只留下一根中指。
孟清和震惊了,万分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
沈瑄一脸平静,问道:“此为何意?”
“……”
“抱你起身时,双手都是如此。”
“……没有意义。”绝对没有!
“恩?”
“卑职睡糊涂了。”孟清和嘴角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
“哦。”
沈瑄点头,没有继续在手指的问题上纠缠。在孟清和刚要松口气的时,突然掀起了被子的一角,手探进去,很是自然的摸了一把。
孟清和;“……”
他该如何反应?
主动一点,还是摆出严肃的表情欲拒还迎一下?
“果然。”沈瑄收回手,“出了一身的汗,衣服被褥都要换。”
“……”好吧,是他不纯洁。
“自己能换吗?”
“能。”
“还是算了。”沈瑄摇头,“不能再受凉,我帮你。”
帮他?
一阵轰鸣,孟清和头又开始晕。
沈瑄的手已经搭上了孟清和的领口,指尖有些凉。下一刻,他的下巴突然被抬了起来,额头被迫后仰,一块布巾瞬间捂上了他的鼻子。
孟清和眨眨眼,先是不解,然后顿悟。
情绪起伏过大,流鼻血了……这不是丢人可以形容的了。
窝在被子里,孟十二郎彻底石化。
至于吗?至于吗?!
穿越一回,一世英名全都碎成了渣渣。
孟十二郎自怨自艾,自我厌恶中,丝毫没有发现,背对他的沈指挥勾起了嘴角,怎么看,怎么有点“纨绔”的味道。
对大明朝的侯二代,孟十二郎还是了解得太少。
最后,衣服是孟清和自己换的,被褥是长随抱来的,赵大夫背着药箱又跑一趟,开了一副汤药,熬好送来,险些苦得孟十二郎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没扎他,原来在这里等着吗?
捏着鼻子把药喝下去,孟清和的额头又冒出一层细汗。身体却轻松许多,睡意很快涌上。
沈瑄一直没有离开,靠坐在孟清和身边,将他连人带被的揽进怀中,轻轻拍了两下。
“睡吧,我陪着你。”
声音很低,带着安抚的味道。想起赵大夫的话,表情微凝。
“孟佥事思虑过重,难以放开。这样多折腾几次,老夫也无法保证不留下病根。”
思虑过重吗?
手指抚过有些汗湿的额角,该如何开解?
黑色的眼眸微合,掩去了几许复杂的思绪。
这一觉,孟清和睡得很沉。
醒来时天已大亮,沈瑄也已离开。
候在门外的长随一直小心听着室内的动静,昨夜,沈指挥冰冷得似要杀人的目光,想起来就让他全身发寒。
“孟佥事可是醒了?”
“进来吧。”
孟清和起身时并没感到头晕,赵大夫的医术当真是厉害。
“佥事先洗漱,早饭马上送到。”
“麻烦了。”
长随表现得比往日周到许多,孟清和洗漱之后,一碗小米粥,几个饼子和两碟小菜已经送到。食物的香气引得肚子咕噜噜叫,捧起粥碗,几口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辰时正,孟清和出现在存心殿外,巡视之后顺便鼓励了两句,转道去见朱高炽。
为了探亲假和宝钞,也该去谢一回。
来的时间却有些不巧,朱高炽正在忙。
燕王回到了北平,需要朱高炽处理的政务仍是不少,车马粮秣的调派是重中之重。
德州的朝廷大军秣马厉兵,随着武定侯,安陆侯和都督平安的队伍先后抵达,从德州传递消息也变得越来越困难。
吴杰从真定城下败退,损失了足足三万人马,但对德州此时的兵力来说,着实不算什么。
南京送来的消息,朝廷下令召集的军队足有六十万,号称百万。不断从南方调派的卫军还携带有大量的火器,立刻引起了燕王的警惕。
三十万对六十万,燕军人数只是朝廷军队的一半。论粮马辎重,燕军也不占据优势。
朝廷大军主帅虽是李景隆,平安郭英等人却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即将从南京出发的徐辉祖,朱棣比以往更加重视此次战斗。
这会是一场苦战。
得胜,则更进一步,顺势打出河北。
战败,积攒的家底保不住,连命都要丢掉。
道衍和尚表示,王爷不必多虑,如往常一般冲上去砍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