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励志要在内门中低调一下的艾德曼当真不想跟尉迟延再闹出什么冲突来,他扭头看向器坊门口的楠雅、楠琉双生子,迟疑了一下:“两位师兄不能指点我吗?”
楠琉果断地扭过头,对这句话充耳不闻,而楠雅则苦笑着连连摆手:“师弟就莫要折煞我们了!”
——这一段时间,双生子已经被艾德曼狠狠打击了一回,看着金发男孩在短短半月日内便掌握了他们花费好几年光阴才掌握的知识,哪里还敢仗着自己接触炼器更久来教导对方?
玄晟道君显然也不看好自己的两名弟子,他微微摇了摇头:“楠雅楠琉或许可以为你解答一些炼器上的问题,但是于篆符、阵法方面只是照本宣科,没什么研究。”他凝视着艾德曼湛蓝的眼睛,满是期待与信任,“而你不同,你要造的,是没有人造过的东西,只有追根溯源,了解其根本,才能化为己用。”
艾德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若是我有问题,会去请教宁封道君。”
路凌武君蹲在一边,看看艾德曼,又望望玄晟道君,脸上露出了几分不明觉厉的茫然。
交代好艾德曼的事情,玄晟道君很快便跟着路凌武君离开,艾德曼同双生子送别两位道君后,便再一次扎回了器坊,却仍旧一连数日没有进展。
将一头的金发挠的乱七八糟,艾德曼抱着头呻吟了一声,随后撑起身体,打算出去转转寻找灵感,不料余光在桌上的几册书本上扫过,又骤然凝住。
艾德曼站在那里,呆立了半晌,蓝色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抓起最上面的阵法入门,重新坐了回去。
这几日,他的思路一直在如何用炼器手法化简核心芯片上打转,如今却突然另辟蹊径,在阵法中寻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
阵法的本质便是与周围环境相合、操纵灵气循环,并引发一系列的反应链,恰好符合艾德曼的需求。很快,他就翻阅着阵法入门与自己的《阵法摘要》,将大约需要的阵法画了出来。
第一个阵法,会随着周围环境——比如温度——的在一定阈值内的变化,来改变自身的灵气流动速度乃至方向,算是接受讯号与发送反馈的中心。这个阵法改变的灵气环流,又会影响到与之相连的其余阵法内的灵气,作为“开关”,将反馈传导去其他的部件,进一步调控温度、灵气输出量等因素。
将几个阵法大体勾画出来,艾德曼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在基本确定思路后,他需要做的,就是将这几个阵法真正整合起来,然后进行细微的调整,使之符合自己蕴灵丹制造机的内环境要求。
少将大人将炼器暂时丢到了一边,兴致勃勃地投入到了阵法的研究中,但只可惜就算有了前进的目标,没有经过名师指点、单凭书册自学的艾德曼却仍旧无法完成这一任务。
作为阵法刚刚入门的新人,艾德曼这一步跨得实在是太大了,简直是还没有走稳当就直接想要飞奔。理所应当的,他在器坊内闷了三天,眼眶都微微有些发青,却完全没有将手头上的一团乱麻理顺,甚至还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最终,就算是自信的少将大人也终于认输,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狠狠睡了一觉,然后在第二天醒来之后,敲响了楠雅的房门。
拉开房门的楠雅在看到艾德曼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毕竟少将大人这一阵子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生不见人”,突然这么冒出来,让楠雅有些措手不及。
“出了什么事情?”楠雅看着金发男孩有些萎靡不振的脸蛋,担忧地问道。
“嗯……我有些关于阵法的问题。”艾德曼眨了眨眼睛,“师兄知道宁封道君住在哪里吗?”
听到艾德曼这么问,楠雅终于松了口气,二话不说便亲自将他带去了宁封道君的居所,叩响了院门。
门内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尉迟延打开院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容颜明艳的少年在看到楠雅后有些疑惑,但下一刻,他便看到楠雅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的金发男孩。
瞬时间,尉迟延的瞳眸猛地一缩,像是看到天敌那般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起来。他知道艾德曼来了阵峰,于是这一段时间格外安分,并不想与对方照面,没想到千防万防,金发男孩却直接找来了家门口。
尉迟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以防出现什么失态的场面,而艾德曼也只是浅浅含笑,一副乖巧安静的模样——只是两人之间却充斥着一股危险而又紧绷的张力,搅得楠雅被夹在其中,只感觉浑身僵硬,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
——他还以为尉迟延与艾师弟关系不错呢!不然为什么专门送来这么多篆符?但看着两人见面的模样,这明显是狭路相逢的冤家对头啊!
纵然心中叫苦不迭,但楠雅仍旧还是努力尽好自己的本分,扯出一个有些干巴巴的笑容:“艾师弟遇到一些关于阵法的困扰,家师有事外出,临行前嘱咐可以来寻宁封道君解惑。”
尉迟延挡在门口,身姿笔挺,像是一座亘古不变的石雕。半晌后,他强忍住想要将门扉摔在两人脸上的冲动,微微侧过身体:“待我向师父禀报——”
“不必了。”尉迟延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淡然温和的声音打断。三人寻声望去,只见宁封道君已然站在了院内,朝他们微微颔首,“进来吧。”
尉迟延:“……”
艾德曼:“……”
——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刺得发疼,这目光应该能达到“以眼杀人”的地步了吧?
楠雅:“……”
——气氛突然更紧张了,我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orz
第58章 被抓包——一时口误,谁让我如此耿直?
艾德曼跟随宁封道君进了屋子,尉迟延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脸上的灰败颓唐让楠雅想要忽略也忽略不掉。他扯了扯嘴角,面色担忧:“尉迟师弟,你与艾师弟之间……”
“这是我的问题,与艾师弟无关。”尉迟延打断他的话,微微摇了摇头,“我明白。”
见尉迟延不想要讨论这个问题,楠雅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是轻轻颔首:“你能明了便好,修者炼心,切不可乱了本心。”
“多谢楠雅师兄提点。”尉迟延拱了拱手,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艾师弟大约有不少问题要询问师父,楠雅师兄随我去客室等候吧?”
“不了,我这次只是送艾师弟过来,还有其他的事情,现下便要走了。”楠雅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他能看得出现在的尉迟延没有半点招呼客人的心思,哪里会留下来碍眼,连忙摆了摆手,出言告辞。
尉迟延也没有口是心非地留客,稍一点头便将楠雅送出了院落,看着他走远后长长呼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子,试图通过打坐修炼来沉淀翻腾的思绪。
尉迟延情绪低落沉郁,不断幻想着金发男孩与自己师父之间相谈甚欢的场面,而同一院落中,艾德曼与宁封道君相处的气氛也的确不错。
宁封道君没有询问艾德曼为何突然想要学习阵法,只是直截了当地让艾德曼将问题提出来。艾德曼磨蹭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设计的阵法图样取出,并描述了一下自己对于这套阵法的规划与用途,最后提出了自己在其中遇到的问题。
宁封道君看着面前纸上……有些乱七八糟的阵法图,无言地沉默良久,终于抬手稍稍扶额:“关于这些问题……我大概要从最基本的地方讲起。”
被委婉地指出基础太差的艾德曼老脸一红,尴尬地轻咳一声:“好,拜托道君了。”
宁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抬手从书柜上招出一本书册,摊在艾德曼的面前:“你很聪明,接受知识极快,头脑灵活懂得变通,这很好,但有时候因为思绪太过跳跃,又没有坚实的基础,便难免会走上歧路。”
宁封道君嗓音柔和,语气是慢条斯理的淡然,他微微侧头,有条不紊地向艾德曼讲述关于阵法的知识,又顾及到艾德曼对此早已有所了解,便浅入而深出,将浅显的基础知识放在复杂的环境中、衍生出千变万化,听得艾德曼惊叹连连,全部心神都系在对方的一言一词之上,不敢有半点分心。
在宁封道君的教授下,艾德曼对于阵法的了解有了质的飞跃,终于明了自己先前对于阵法的见解有多么浅薄,而真正的阵法又是何等的博大精深。
在纠正了艾德曼因为自行揣摩而出现的谬误后,宁封道君拿出阵盘,以指作笔,勾勒出几个稍微复杂的阵法,供艾德曼以实践来深化刚刚学习的理论。这时候,艾德曼才有精力分出些许注意,扭头盯着宁封道君的面孔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努力让自己真正记住这位道君的面孔。
在古华国待了一年多的时间,少将大人终于培养起了一些对古华国人的辨识技能。宁泽道君五官柔和,偏向于秀美,与白泽一般都属于淡然若水、翩翩君子的类型,只不过白泽内冷外热、细心温柔,而宁封道君则外热内冷,微微勾起的唇角只是某种习惯性的面具,长长羽睫下黑曜石般的瞳眸鲜少带上真正的情绪波动,冷漠地像是覆上了一层寒霜。
——乍一见面,宁封道君会给人以温和亲切的感觉,但真正相处起来,却会发觉对方那份挥之不去的淡漠疏远。
艾德曼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自然被宁封道君察觉,他有些微微地扫了艾德曼一眼:“在看什么?”
“记住您的样貌。”艾德曼知道宁封道君晓得自己脸盲的“秘密”,所以也懒得遮掩,坦诚地实话实说。
宁封道君愣了一瞬,嘴角再度勾了勾:“如果下次见面你还认不出我来,那可是要罚的。”
少将大人果断移开了目光,将全部心神投在了宁封道君面前的阵盘之上。
艾德曼学得用功,宁封道君也教得认真,在少将大人基本上弥补了自学时遗漏的内容后,窗外的天色已然泛出了橙红。
艾德曼伸了个懒腰,再度拿起自己先前勾画的阵法细细查看,很快便从中看出了不少需要修改的疏漏之处,顿时心满意足:“我打算再回去思考一下,若是还有疑问,道君可不要嫌我麻烦。”
“自然。”宁封道君微微颔首,“你若想学,我便教你。”
“为什么?”艾德曼听闻此言,不由得脱口而出。
白泽、玄晟、迟邈……这些人待他温和,愿意教导他,是因为他拿出了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展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但对于宁封道君,艾德曼自问没有任何深入的接触,完全不明白对方明明感情淡漠,却为何要对他如此关注。
——关注到连亲传弟子都吃了飞醋,一看到他就像是看到小三的“深闺怨妇”。
宁封道君微一摇头,刚想要启唇说些什么,吐出的语句便被一声房门被拍开的巨响掩盖了一个彻底。
赤阳道君提着一只巨大的烤鸡,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艾德曼后微微一愣:“你这个小鬼怎么在这里?”
宁封道君合上嘴唇,冷冷地看着赤阳道君,赤阳被盯得头皮发紧,扫到桌上摊开的书册与图纸,干笑着打了个哈哈:“在学习阵法吗?我这是打搅你们了?”
“如果知道这一点,就请出去。”宁封道君冷淡的回答,不悦的语气散发着深深的逐客之意。不过赤阳道君却对此丝毫不曾放在心上,他径直走进屋子,变出一个玉盘,将手中的烤鸡放在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