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幼龙张口咬在艾德曼的勃颈上，狠狠地磨了磨牙，“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你身边，你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还、找了另一个家伙、取代我！”
——是飓风，的确是飓风，只有飓风才会这样对自己说话，才会这样在意雷霆的存在。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与生俱来的默契，并不是由于什么共生契约，而是由于，他就是与自己相识十多年，一同出生入死、相互倚靠支撑的半身。
除了飓风以外，没有任何一种存在能够让艾德曼这般的纵容，几乎本能地维护，仿佛刻入骨髓的亲切。
在确定了飓风的身份、迅速接受了“飓风还活着、反而变成了一条龙”这个设定后，心理素质强悍的艾德曼很快将自己翻腾汹涌、几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安抚下来，心脏也恢复了平稳。
他捏了捏飓风的脖颈，将他微微扯出自己的怀抱，无奈地笑着为自己喊冤：“没有什么取代不取代的，你不要多想！”
飓风虽然平素沉默又听话，但是一旦闹起别扭来，可一点也不好哄。艾德曼迎着飓风控诉的目光，不得不努力解释：“我发现你不见了，就尝试着想要修复机甲核心，希望能够将你找回来，但是却没想到机甲核心修复成功，你却仍旧没有踪影，反而激活了全新的人工智能——我……以为你因为机甲核心上的损伤，已经被彻底格式化了……”
好说歹说、指天发誓，外加拉上雷霆一同作证，闹脾气的飓风这才终于稍稍平静下来，只是小脸仍旧板得死死的，嘴唇紧抿，眼眶也依然微微发红。
他抬眼看了看艾德曼，又转头看了看雷霆，仍旧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即使你、现在、是艾艾机甲的人工智能，但艾艾、是我的，你不准抢。”
“不是‘艾艾’，是‘艾德曼’。”艾德曼抽了抽嘴角，仍旧有些不死心地纠正。只可惜，他被飓风红彤彤的眼睛一瞪就莫名有些心虚气短，只得默默移开视线，“算了，你随意吧……”
——原本一口一个“主人”的萌哒哒的飓风去哪了？一定是上了龙族的身，然后被性格酷霸拽的龙族同化了……
飓风虽然外表幼小，气势却极强，即使已然变成了龙族，但是仍旧保存有记忆的他对于龙族、神兽之类的称呼并没有什么归属感，故而就算貔貅不断挑衅，他也不会将对方当成争夺地位的假想敌——你听说过哪一个人工智能，会妒忌被主人宠爱的猫猫狗狗？
但是雷霆就不同了，雷霆与他同为人工智能，更是占领了他原本的壳子，在他被困在龙蛋之内的时候一直陪在艾德曼身边，帮助他、安慰他，简直就像是踩着自己上位那般！
更何况，飓风了解人工智能，知道人工智能极端的忠诚，哪怕不被主人喜欢、甚至不被需要，它们也绝不会改换门庭。
曾经的他就是依靠这样的忠诚，成为了艾德曼最重要的同伴，而新出现的雷霆，是否也会因为同样的原因，侵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呢？
——哪怕不是侵占，而是平分，飓风也有些无法忍耐。
曾经身为人工智能的飓风，也许并不会出现这么极端的念头，但是龙族强悍的占有欲仍旧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性格，让他对于会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存在极其敏感而敌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种占有欲针对的并非是人类、或者其他灵兽，而是专门针对了雷霆这个人工智能。
飓风与艾德曼感情深厚，再加上龙族的影响，自然难以克制对雷霆的排斥，但雷霆就显得理智多了。
它早就在诞生之初便明白飓风对于自己主人的重要性，心甘情愿地退居第二位，并不曾奢望能够取代飓风在主人心中的位置。如今飓风突然归来，它也只是为两人的重聚感到愉快庆幸，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被敌视。
在听到飓风的警告后，雷霆微微敛首，朝他鞠了个躬，态度坦然：“我明白。”
虽然心中仍旧有些不舒服，但飓风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家伙，雷霆主动退避，他也不会紧追不放，只是轻轻哼了哼，便再次将自己埋进艾德曼怀里。
飓风终于恢复了安静的模样，让艾德曼着实松了口气，他感激地看了雷霆一眼，感谢它配合自己安抚飓风，随后一手环住飓风的身体，另一只手顺了顺他的黑发，终于开始询问飓风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对于自己是怎么被甩出机甲、离开空间钮的，飓风本人也不太清楚，他只是感觉到周围环境剧烈变动，而自己又脱离了机甲，必须尽快寻找一样东西作为跻身之所，不然很快便会消散于空气之中。
作为跟着艾德曼在战场上混了许久的老油子，飓风首选的目标是最坚固、最强大、最有潜力的那一个，恰好这颗龙蛋身处丹霞镇，与落脚在华阳宗的艾德曼相距不远，又符合选择的标准，自然不会被飓风错过。
只是，飓风却没有想到，龙蛋内的幼龙已然死亡，他的附体虽然激活了幼龙最后一丝生气，却同样也被拖入了泥沼之中，呈现出假死的状态——直到艾德曼熟悉的气息突然将他唤醒，这才想起了过往种种，凭借对艾德曼的渴望与依恋，拼命振作了起来。
“结果，你却根本、没有将我、认出来，最开始、还一直陪着我，后来却、直接把我扔进了空间钮，不闻不问。”飓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委屈，低声控诉。
艾德曼干咳了一声，无奈苦笑：“我就算脑洞大破天际，也想象不到你会在龙蛋里啊……”
飓风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是抱怨了一句，便轻哼一声，暂且揭过。
“那等到你终于孵化出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的身份呢？简直瞒得我好苦啊。”艾德曼叹了口气，揉了揉飓风的脑袋。
飓风微微垂下头：“因为我、不开心。”
艾德曼：“……？？？？”
“我不开心，你一直、没有将我认出来。”飓风抿了抿嘴唇，黑黝黝的眼睛中是艾德曼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倔强神采，“艾艾、在这里过得很好，认识了这么多、新的同伴，完全将、‘飓风’忘记了。”飓风的眼眶又有些发红，小手紧紧抓着艾德曼的衣襟，几乎快要将坚韧的法袍扯破，“我不甘心、不愿意被你遗忘，我、不想告诉你，也不想、跟你说话，我想让、艾艾自己记起来，想让你自己、认出、我就是飓风。”
“对不起，是我不好。”艾德曼被飓风断断续续的话语说得心头发软，又有些闷闷地发堵，他轻轻叹了口气，蹭了蹭飓风的面颊，“我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不愿意沉浸在负面的情绪中，于是强制自己忘记了你，却没有想过，被我忘记的你的感受。”
飓风的眼眸有些慌张地闪了闪，连连摇头：“不，艾艾没有做错，我、也希望、艾艾能够开心，过得更好。”
飓风虽然已经在人工智能阶段衍生出了属于自己的感情和性格，但仍旧有些过于稚嫩，无法完全参透人类复杂的情绪。明明艾德曼遗忘了自己，就不会因此而悲伤，能够轻松愉快的生活，他应当为此而感到快乐，但真正的情况却是他一点都不快乐，甚至还会悲伤、痛苦、不甘。
如此复杂的情绪，让飓风无从处理，当逻辑被感情所影响的时候，哪怕是理智占据主导的人工智能也无法冷静对待。
——或者说，当飓风的意识从冷硬的硬件设备转移到更为感性、受到激素等方方面面影响的肉体之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人工智能了。
飓风的思维有些混乱，艾德曼自然能够看得出来。他揉了揉飓风的头发，随意地一笑：“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多想。”随即，他就立刻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是怎么登陆道网的？你应该没有道网讯号接收器吧？”
飓风歪了歪头：“但是我有、共生契约。我们的精神力之间、有着极强的、牵引和共鸣，如果、我愿意，就能跟你、一起进入这里。”
“所以，你就是在蹭网喽？”艾德曼失笑，拍了拍飓风的脑袋，“好了，我在道网里抱着一个孩子，实在是太显眼了，你快点变回黑龙，我带你去道网里玩玩——虽然比星网差远了，但好歹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母不嫌儿丑嘛！”
飓风乖顺地点了点头，扭身化作龙身，轻车熟路地藏进了艾德曼的衣领内，只露出一个不甚明显的头部。
感受着脖颈处细致又有些寒凉的鳞片摩擦，艾德曼抬手戳了戳飓风的脑袋：“别乱蹭。”
飓风抬起两只前爪，抱住艾德曼的手指头，通过神识沟通时的情绪显得颇有些雀跃：“我变成了龙，艾艾、是不是更喜欢我了？”
艾德曼表情僵了一瞬，视线微微飘忽，只可惜飓风却无法看到：“你呢？你喜欢龙身，还是人身？”
“……人身。”飓风迟疑了一下，“我想要跟、艾艾一样，只可惜、头发和眼睛变不了，要是再长大一些、就更好啦。”虽然语气有些遗憾，但飓风很快就将其丢到脑后，“但我知道，艾艾、最喜欢我是龙的样子！你一直、都想让我变成龙！”
艾德曼：“……”
——一直让你变成龙，是因为携带方便啊蠢孩子。
——说实话，现在你跟蛇没什么两样的龙身，一点也不霸气、不威武、不震撼，对我没有半点吸引力。
——但是，这样痛苦的真相，还是不要大白于天下了……
#我真是个为他人着想的好人！#
第81章 扬名——走出华阳宗的道网
接下来，艾德曼带着飓风在道网内闲逛了一圈，为他讲解了一下自己构建道网的整个过程，以弥补两人先前“分离”时的缺陷，而雷霆则识请识趣儿地离开，以免碍了飓风的眼，再次刺激到这位占有欲强的前辈。
一路上，艾德曼都在与飓风以神识沟通，并没有注意到周围往来的华阳宗弟子纷纷投来的颇有些欲言又止的眼神，而飓风也一直眼巴巴盯着艾德曼，融不进半点其余的事物，直到一声忐忑的“艾师兄”打破了这份融洽。
艾德曼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艾师兄”是在呼唤自己，毕竟他年纪小，大多数时候都被称为“艾师弟”，所幸飓风对于“艾”这个发音极其敏锐，立刻出言提醒了艾德曼。
艾德曼愣了一下，扭头看向身边论外表明显比他要大上一些的女修，迟疑着回答：“师姐在叫我？”
“师姐这个称呼我可不敢当。”女修抿唇一笑，“师兄已然结成金丹，哪怕是称呼一句长老前辈也是使得的，毕竟达者为师。”
艾德曼被这一声“长老前辈”叫得囧了一囧，干巴巴地反驳：“不，还是‘师兄’听上去顺耳一点。”
女修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再度开口：“我乃道峰弟子，却一直对于炼器之术颇为喜爱，如今得以在道网内学习，实乃大幸，只是初入道网不久，对于器坊内的一些功用不甚了解，可否请艾师兄指点一二？”
女修求教的态度极好，而艾德曼又正巧空闲，自然点头应了下来。
对于道网内的各项设施，哪怕是亲手将其构建出来的元婴道君，都比不上艾德曼了解深刻，短短几句便解除了女修的疑惑，令她恍然大悟，又是激动又是雀跃地行礼道谢。
眼见女修有所收获，周围一直在关注两人的其余弟子也同样试探着围了上来，求教自己困惑已久的问题。
众人问的问题五花八门，不仅仅是器坊、丹房，就连剑意阁、悟道室之类艾德曼并不怎么去的地方也同样在问询之列。若不是众弟子提问的模样格外真诚、倾听地也格外认真，艾德曼当真以为他们在故意为难他——毕竟艾德曼与内门弟子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好。
虽然心中倍感疑惑，但艾德曼却仍旧将问题一一解答，眼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问题更是层出不穷，哪怕是曾经在星际时代被记者们围追堵截过的少将大人也不由有些头皮发麻，总算找到一个空隙推脱有事，这才凭借自己灵活的身法逃出人群，然后唤出雷霆将自己移动到地广人稀的百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