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种好奇还是必要的,能够让他尝试着获得更多的讯息,以免两眼抹黑,只能被人牵着鼻子乱走。
辗转反侧良久,而睡意却似乎完全舍弃了艾德曼,越是试图入睡,神志却越是清醒。
确定自己实在睡不着后,艾德曼不得不睁开眼睛,试探着开口唤道:“尘绯前辈,你在吗?”
片刻后,艾德曼便看到绯红色的身影侧坐着出现在他的床头,似乎一直便是这个动作。
——很好,这下他确定自己一直在被尘绯尾随窥探了。
虽然心中不爽,但艾德曼毕竟早有准备,也习惯了身边有副官或着人工智能一直跟随记录,所以倒是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
眨了眨眼睛,艾德曼并没有质问或反对这种行为:“你之前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知道是你帮助了我?”
尘绯仍旧是方才那副淡漠的样子:“因为我不想与你接触过多,这会影响你完成我期望你完成的事情。”
“怎么可能?”艾德曼诧异扬眉,“你帮助我,我心怀感激,才会更加尽心尽力地帮你做事啊?”
尘绯微微摇头:“虽然道理如此,但人类一直容易被感情所影响,我不愿意冒险。”
“你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艾德曼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抱怨,“说得就像是你多么理智,不会被感情影响一样。”
尘绯沉默良久,最终自嘲地轻轻一哂:“你说得对,就连我也会被感情所扰,言行不一、前后矛盾,乱得不成样子。”
尘绯周身萦绕着一股沉郁的气息,惹得仍旧沉浸在他那浅淡一笑中的艾德曼难得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明明他见过不少尘绯的笑容,张扬肆意的、暧昧惑人的、嘲弄顽劣的,但不知为何,无论那些笑容多么绚烂、多么迷人,也不过只是让艾德曼呆愣一瞬,但方才那个笑,却令他久久无法忘怀,甚至影响到了他在尘绯面前的态度。
艾德曼有些不知所措,只能讷讷地转移话题:“能够说一下吗?那个任务,到底与什么有关?”
尘绯安静地注视着艾德曼几息,突然粲然一笑:“傻孩子,本尊让你做的任务,自然与本尊有关。这还用问吗?”
艾德曼:“……”
——能不突然玩变脸吗?!好歹也提前说一声啊!我的小心脏都吓得漏跳了一拍!
艾德曼趴在床上,半晌都没有说话,好歹缓和了一下受惊的情绪,看到尘绯脸上那满是恶作剧成功的恶劣笑容后顿时气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你怎么又变回来了?!蛇精病啊!”
尘绯懒洋洋地拨弄了一下艾德曼的头发,轻笑:“刚刚看你那小脸灰蒙蒙一片,怪可怜的,于是哄一哄你。”眨了眨眼睛,尘绯捏了捏艾德曼的耳垂,“瞧,现在这么活蹦乱跳的样子,看起来顺眼多了。”
被气得“活蹦乱跳”的艾德曼:“……”
——简直不能好好说话了!原来一个大魔头已经够难搞了,如今又添上一个精分属性,更让人头疼了!你那叫做“哄一哄”吗?!
——把我刚刚的怜惜懊恼全都还回来啊混蛋!
见艾德曼气呼呼地瞪着他,半晌无言,尘绯感觉自己的心情愉快了不少,他毫不客气地将艾德曼往床的内侧推了推,随后翻身上床,坦然自若地占据了半个床铺。
“你干什么!”艾德曼不满地看着他动作,嘴唇抿得死紧。他倒是不介意与一个大男人“同床共枕”,但是对方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自觉”,实在让他看不顺眼。
“上床睡觉。”尘绯扬了扬眉梢,半靠着床头,调整了一个舒适又优雅的姿势,“这么大的床,分我一半又如何?不要这么小气。”
房间内的床的确很大,是为了寻欢的客人特别准备,别说两个人,就算三四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也毫无问题。
艾德曼深呼了两口气,随后拽着被子翻了个身,那屁股冲着对方,决定单方面终止这段交谈。
——以免自己被尘绯活生生气死。
夜深人静,使得周围的一切细节都凭空放大了不少。
身边躺着个人,这让五感敏锐了不少的艾德曼格外的不适应。对方的呼吸沉稳而轻柔,散发着淡淡的温热,似乎还有种颇为好闻的气息,勾得艾德曼尚未完全解决问题的青涩身体又有些蠢蠢欲动。
艾德曼不知道尘绯是否入睡,但很显然,他目前是睡不着的。半晌后,不愿意让冤家对头+救命恩人香喷喷入睡、而自己却眼巴巴僵硬至天明的少将大人再度开口:“喂,你还记得曾经告诉过我‘界石’的消息吗?”
静待了片刻,尘绯的嗓音传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睡意:“自然记得。”
“你说,‘界石’在魔域,现在我们到了魔域,你能告诉我它在哪吗?”艾德曼试探着问道。
“这有何不可?”尘绯轻笑,“‘界石’,在魔域中的‘万魔渊’。”
“……‘万魔渊’是哪?我没有听说过。”艾德曼坦诚自己对于魔域的无知。
尘绯低声喟叹:“万魔渊,乃是‘天魔之冢、万魔之始’。”
艾德曼:“……说点我能听懂的。”
“没文化。”尘绯轻哼,“你能听懂的,就是‘万魔渊’只有高阶魔修才能入内,你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的,别想了。”
艾德曼:“……”
——好想揍他,不,我要忍住。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界石’的下落?!”艾德曼咬牙。
尘绯嗓音含笑:“我不过随便说说,谁告诉你对你说了‘界石’下落,就是让你去找的?”
“……你耍我?!”艾德曼抓了抓身上的被子。
“呵,你才知道?”尘绯坦然承认。
艾德曼:“……”
——对,他早就知道会这样,没什么可生气的。(咬牙狰狞笑)
屋内再次静默几刻,直到艾德曼再度开口:“你不会骗我吧?随便说一个我绝对去不了的地方,显得你多么伟大多么无所不知,实际上全都是忽悠我!”
尘绯翻了个身,传来一阵“悉索”之声:“我从不会说谎。”
“别闹了,我都不知道自己被你骗了多少次了!”艾德曼恨恨地反驳。
“哦?”尘绯音调微扬,“那你举个例子?”
艾德曼张了张口,他总觉得自己一直被尘绯忽悠,但具体到哪一个例子,却又有些词穷——无论绯尘说了什么,换个角度想,与真相倒是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既然暂时找不出,那么他也干脆懒得多想:“所以,‘界石’当真在‘万魔渊’?”
“不错。”尘绯肯定道,“我是守界人,只要我想知道,此界的万事万物,都在我的眼中。”
“听着倒是高大上。”艾德曼哼唧一声,“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尉迟延在哪?”
“自然。”尘绯轻笑。
“当真?!”艾德曼猛然翻了个身,与尘绯对面而躺,“他还活着吗?有危险吗?”
“活着,至于危险倒是有,但是……应当能转危为安。”尘绯看着黑暗中与自己距离相隔并不遥远的艾德曼,眸色深沉,“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难。”
艾德曼想起宁封道君先前的卜算,心中一个咯噔,但尘绯又说他能够“转危为安”,反倒让艾德曼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相信了对方。
“能够转危为安……那就好……”艾德曼轻呼了一口气,“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尘绯扬眉一笑:“万魔渊。”
艾德曼:“……”
如此断断续续聊了大半个晚上,就连艾德曼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入睡的。只是第二天醒来后,尘绯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跑到别处打发时间,还是隐匿了身形。
不过,被尘绯噎了半个晚上的艾德曼也没有自找苦吃地将对方叫出来的打算,他相当享受看不到这个家伙的日子,总觉得就连魔域中污浊的空气也清新了不少。
虽然喝了不少酒,昨晚也睡得不太好,但艾德曼的精神仍旧不错,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表后便推门而出,正看到院内合眸诵经的迦叶。
感受到艾德曼的气息靠近,迦叶睁开眼睛,朝着他微微一笑,明明身处魔修们淫靡的享乐之所,却偏偏令人感受到了来自佛国的隽永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