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东脚步一顿,旋即推开了101的房门。
原本偌大的化妆间内挤满了人。除了本该在此的陈墨、刘浩及其化妆师和助理外,国家台的台长欧兰,春晚的总导演张明志,以及四五个年年上春晚的熟面孔都挤在这里。
杨钦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据说动起手来的两位当事人。
只见刘浩原本白嫩俊俏的脸上多了两个乌眼儿青,台长欧兰正一脸心疼的坐在刘浩身前,一手扳着刘浩的脸一手替他上药。擦着药酒的棉签儿沾上乌青,让刘浩时不时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双手下意识的握住欧兰的手腕抱怨道:“你能不能轻点儿,疼死我了。”
就在刘浩的身边,还有一名看起来十分陌生的小年轻坐在椅子上。一张脸红了半边,头发也是湿哒哒的,灰色的羽绒服和里面的白毛衣上还残留着焦糖拿铁的污渍,垂头丧气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刘浩的化妆师助理正弯着腰给他上药。
至于打架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陈墨则好端端的坐在化妆台前,一脸的神清气爽,连头发丝儿都没乱一根。与衣衫褶皱,眼圈儿乌青的刘浩形成鲜明对比。
作为陈墨的经纪人,杨钦东深知陈墨的武力值。然而看到这么一幕,他还是觉得头疼欲裂。
正忙着给刘浩上药的欧兰眼角余光瞥见杨钦东的身影,直起身来说道:“阿东来了。先瞧瞧你们家陈墨有没有事儿。别闹得来咱们国家台录一次节目,再带一身伤回去。传出去了我可没法儿交代。”
既然欧兰都开口了,杨钦东便顺着欧兰的口风儿问道:“怎么打起来了?”
话是问欧兰,杨钦东的眼神却瞥向陈墨。
欧兰见状,就没接话。瞥向陈墨的目光有些发冷。
坐在化妆台旁边儿的陈墨则一脸兴趣缺缺的摆了摆手,开口说道:“看他不顺眼!”
杨钦东:“!!!”
一直站在化妆间里,以劝架的姿态出现的几位春晚熟面孔见状,忍不住笑道:“年轻人就是火气盛,说起话来也是硬邦邦的。”
杨钦东也知道陈墨的性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小丁。
一直躲在陈墨身后的小丁立刻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儿,把方才化妆间里的争执和盘托出。
其实在圈内,明星或是工作不顺心或是为了排解压力,拿身边的小助理撒气的事情很常见。只不过有些人顾忌形象,不会闹到台面上。而有些人则仗着自己有背景或者是一夜爆红人气高了就立刻膨胀起来,呵斥刁难助理的时候也不会特地避开。
刘浩就属于是有背景加一夜爆红的结合体。再加上他又特别看不上陈墨,所以才会在陈墨开口的时候语气特别冲的告诫陈墨不要多管闲事。
陈墨虽然觉得刘浩的话挺刺耳,但是看小助理可怜巴巴的样儿,还是强忍着火气劝了几句。让刘浩别太过分。还建议小助理赶紧去找医生看一下。
却没想到刘浩听了这句话就跟戳了肺管子似的,立刻阴阳怪气的开起了嘲讽。
“……你真以为你傍上个靠山就能在圈里横着走?穆氏集团虽然不差,但也不是天王老子,华夏还轮不到他们穆家只手遮天。更别说你个指着穆家当□□的外人。奉劝你一句,别跟个跳梁小丑似的在我面前蹦跶,我想干什么是我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刘浩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推搡了小助理一把,目光却直勾勾的盯着陈墨冷笑道:“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刘浩每个月给员工开工资,也不是为了养大爷的。买咖啡这种小事儿都干不好,工作时间还有闲心想别的,你以为我这儿是慈善机构啊?拿钱的时候不说我过分,教训你两句就过分了?”
刘浩一边说,还一边逼着小助理表态。“我过分吗?我过分吗?你要真觉得我过分,收拾东西赶紧滚。我这儿也不养废物!”
陈墨在旁听着刘浩指桑骂槐的话,心里的火腾腾往上窜。他伸手把站在原地缩着膀子不敢动任凭刘浩推搡的小助理拽到自己身后,不耐烦的说道:“大过年的跟个助理找不痛快,你更年期啊?”
“你他妈才更年期呢!”刘浩反唇相讥,指着陈墨的鼻子骂道:“我不搭理你是给穆家三分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一句话还没说完,忍无可忍的陈墨已经一拳砸了过去。
看到捂着眼睛狼狈后退的刘浩,陈墨摸着拳头冷笑道:“正好儿我也不想跟你废话。大家都是男人,能动手的时候尽量别吵了。”
一向养尊处优的刘浩从小到大只有凑别人的份儿,这次却被陈墨一拳砸在眼睛上,只觉得眼眶子火燎燎的疼。
这还是在陈墨出手极有分寸的情况下。
可是刘浩不知道啊。他捂着眼睛又羞又恼,大吼一声又扑了上来。
两人的打斗声吸引了外面的注意力。正在化妆间外面聊天对台词儿的几位春晚熟面孔都跑过来拉架,又派人通知春晚总导演张明飞、台长欧兰和杨钦东过来。
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台长欧兰面色不虞的看了小丁一眼,勉强笑道:“犬子不争气,让大家见笑了。可再怎么说小浩也是我的儿子,是我们赵家的独生子,他要是哪儿做的不好自然有我们当父母的教训,还轮不到人越俎代庖。”
以欧兰国家台台长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分量自然就很重了。
陈墨冷笑一声,直接呛道:“在家没教育好,出了社会自然有人帮忙教你儿子做人。欧台长要是觉得不痛快,就该好好管管你的儿子。在小助理身上逞什么能?”
顿了顿,陈墨又补充道:“或者我该说,是你们赵家家风如此?”
但凡打嘴仗,陈墨从来不让人的。
几句话说下来,别说是刘浩这个被打的,就是欧兰这个当妈的都气的肝儿疼。
然而欧兰能以一介女流之辈当上国家台的台长,其心性城府自然不少。就算被陈墨三言两语气的不行,她也不会在明面儿上落下话柄。只是面如寒霜的看了陈墨一眼,连连说了三个好,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来,我还应该多谢你帮我教训儿子了?”
陈墨挑眉,冷笑以对。针尖对麦芒的回道:“不客气!”
欧兰冷笑连连,不再同陈墨针锋相对。却是话锋一转,又向刘浩的小助理温言说道:“这两个月彩排压力大,小浩又是第一次上春晚,承受不住压力所以乱发脾气,真是委屈你了。我这就让小浩给你道歉。”
刘浩正火冒三丈的怒瞪着陈墨,听了这话哪里肯应,立刻反驳道:“凭什么让我给他道歉?是他自己没用,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还不让人说了。真要是这么金贵,也学着人家抱大腿啊。这么委屈当助理干嘛!”
刘浩只顾大放厥词,丝毫没留意到一个身穿黑色高级定制西装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站在化妆间门口。
欧兰却是耳聪目明,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稍作犹豫,还是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然而刘浩却是浑然不觉,还在讥讽嘲笑道:“……不过也是,这抱大腿也是个技术活儿。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像你这么蠢的,也只配给人当助理——”
穆余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过来探班,居然碰见自家小墨被人欺负。
心中怒气一放即收。穆余心里越是愠怒,面儿上越是云淡风轻。他迈着一双大长腿走到陈墨的身边,轻轻拍了拍陈墨的肩膀,笑着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陈墨回头,笑眯眯说道:“你没看见么?人家母子演双簧呢,一搭一唱的,比台上的戏都精彩。”
欧兰没想到陈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把她们两个骂了进去。面上一沉,开口却笑道:“原来是穆总大驾光临。不是我这当阿姨的多嘴,穆总就算贵人事忙,既然定了未婚夫,也该好好教一教你这个小男朋友,该怎么尊重长辈,不要成日里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如果真出了差错,还不是丢你们穆家的脸?”
穆余闻言勾了勾嘴角,不动声色地笑道:“无妨。以赵家如此家风,都能在四九城里如鱼得水。可见这世上总有那么些汲汲营营之人,是不在乎脸面的。既然如此,我们家小墨待人时当然也要玲珑一些。免得碰上这种人,却不懂得什么叫以牙还牙,难免吃了亏。”
坐在化妆台前的陈墨十分不满的皱了皱眉,瞪了穆余一眼说道:“这是什么话?照你这么说,难道狗咬了我一口,我还得咬回去才算争气?”
穆余莞尔笑道:“当然不是。待人如此,待牲畜自然又是一样。”
陈墨没想到向来有些古板端着的穆余居然会说出这么俏皮的话,不觉一愣。旋即老怀大慰,自觉果然是近朱者赤。
被两人含沙射影骂的狗血喷头的欧兰母子却险些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脸色登时憋的铁青。城府浅薄的刘浩脱口骂道:“少在我们面前指桑骂槐的。别人怕你们穆家,我们刘家可不怕。真以为头上顶个世家的牌子就能当免死金牌了?我等着你们穆家破产的那一天。”
刘浩一句话落,欧兰却是脸色一变,低声呵斥道:“刘浩,你说什么呢?”
刘浩神色一凛,立刻回过神来。
欧兰却笑眯眯说道:“小孩子不懂事信口胡说的,穆总可别放在心上。我相信有穆总的英明领导,你们穆家再蹦跶几十年也不错。”
这话听着也不怎么顺耳。
然而穆余却是一笑,连接话的兴致都没有。
房内几名老演员见状不妙,立刻找借口躲了出去。
小丁看着欧兰台长一脸阴笑的模样儿,有些不放心的皱了皱眉,悄悄凑上前,小声建议道:“要不咱们不录节目了。直接回去吧?”
“凭什么不录?”陈墨挑眉说道:“被打的乌眼儿青上不了台的人又不是我。该怎么录就怎么录。要不回头我可没法儿跟大家解释。”
一句话又气的刘浩差点儿吐血。
一直在房间里装隐形人的春晚总导演张明飞终于说出了他进化妆间后的第一句话。
“陈墨说的有道理。你们到的本来就晚,再不抓紧时间,恐怕连这最后一遍彩排都赶不上了。到时候别说向军部和文宣部交代,就是我这儿都交代不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