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摇头,吩咐了胡金鹏一句:“送一套炊具给唐小郎。”然后拿起书简继续看,不再理会唐越。
胡金鹏取了一个小锅和两个陶瓷碗给唐越,盯着他看了许久,表情有些复杂,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唐越被看的发毛,嘀咕:“不让治疗就算了,可别后悔。”
第008章 老子怕折寿啊!
有了锅和米,唐越煮了一大锅鸡肉野菜粥,和山两个人吃了个肚皮滚圆,都不想动了。
美少年那边吃完早饭就准备离开了,唐越很想跟他们一起上路,人多安全也不无聊,可惜对方显然没有带上他们的打算,告了别就先走了。
“得,既然是贵族,以后说不定还能见面。”唐越和山一起收拾东西,搬到他们的牛车上。
走到牛车旁,两人眼睛顿时都瞪圆了,只见他们的牛车旁拴着一匹马,褐色的毛发,壮硕的身体,正撒着蹄子一阵乱踩,把周围的花花草草全踩烂了。
“怎么回事?哪来的马?”唐越围着那匹马转了一圈,眉梢一挑嘿嘿笑了,“看来是外冷心热型,我喜欢!”
他让山把牛换成马,有了马车,他们的行程会快很多。
山惊慌地看着那匹马,连连摇头,“不不,郎君,这马万一是那贵人落下的,咱们不问自取会出事的。”
唐越无语地看着他,“你觉得那样一群人会不小心把马给忘了?而且还栓在咱们牛车旁?”他顺了顺马脖子,和马儿亲热地打声招呼,却被对方喷了一脸口水。
见山还在犹豫,唐越说:“别犹豫了,以后有机会再把马还给他就是了。”正好还可以用这个借口找上门,他真是太明智了!
山谨慎惯了,但也深觉唐越的话有道理,等回到侯府,他将这事告知家主,家主一定会解决的。
有了马,他们的行程果然快多了,一路游山玩水,五天之后也抵达了王城。
唐越跳下马车,抬头望着高高的城墙,正当中两个硕大的字就像发着光一样的迷人,哪怕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几乎要感动的落泪了,不管那栎阳侯府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不管那生父继母是什么样的妖魔鬼怪,他都宁愿闯一闯,日子再难,也比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强啊!
他都快散架了!
“山……”正感慨间,一个半大的孩子朝他们冲过来,脚下一蹬,跳到了山的身上,四肢紧紧攀着他。
“山,你可回来了,一去半载,我每日都守在这里等你回来,日思夜盼。”小男孩哽咽着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唐越被他肉麻的全身发毛,要不是这二人年纪悬殊太大,唐越都要脑补出一段“山无棱天地合”的言情剧来了。
山拍着他的后背哄了几句,然后将他从身上扒下来,“不可无礼,快来见过郎君。”
男孩从欣喜中回过神来,忙跪下给唐越磕了三个响头,动作之快,让唐越想拦都来不及。
“不必行此大礼……”老子怕折寿阿!
唐越把人拉起来,看来以后还得习惯被人跪来跪去,否则不仅显得自己异类,还容易被人当成乡巴佬。
那小子拿眼角睃了唐越一眼,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人瘦瘦黑黑的,一双眼睛倒是有几分机灵劲。
老男人对小孩总是容易生出好感,唐越抓了一把糖塞给他,又问了他的名字。
这一路来,唐越买了不少东西,不仅给自己和山买了两套新衣服,还给家里素未谋面的大人小孩都准备了礼物,把赚来的钱花个精光。
这糖就是他路过最后一个县城时买来的,有点像现代的牛轧糖,粘牙,甜的发腻,有一股淡淡的米香味,但贵的离谱,小小一包抵得上他两套衣服。
“奴……奴……”小男孩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视线落在手心里的糖上,全身都抖的厉害。
唐越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家奴虽然比奴隶社会时期待遇好些,但也只是好一些,价钱还没有一匹马贵,还可随意买卖,平日里主家能给他们一口饭吃,不随意打杀就是好日子了。
“他唤禾。”还是山替他解了围,然后板着脸冲小禾说:“郎君心善,赏你的东西就收好,要记得感恩。”
“嗯!”禾狠狠地点头,挑了一颗最大的糖塞到山嘴里,自己选了一枚最小的舔了几口,然后宝贝似的藏进怀里。
“真甜!”一老一小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唐越暗叹了一口气,人到中年,心也比年轻时软了,实在见不得这一幕。
但他也知道,在这个政权动荡的年代,比这小子命苦的孩子多的是,这一路就见了不少,可他一个人一双手,也改变不了什么。
第009章 这种局面太小儿科了
一路无话,唐越保持着沉重的心情抵达栎阳侯府,直到看到门口那两座霸气的石麒麟,他才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一场恶战。
想他堂堂一个医学博士,外科主任,接触的病患形形色色,再难搞的都有,还怕搞不定几个古人?
“快……快去通报,小郎君回来了……”整个栎阳侯府因为唐越的到来而热闹起来,唐越跟着山走进府内,一路遇到的下人纷纷下跪行礼。
他们态度未必真诚,但礼数很周到,唐越此时几乎能认定,自己在这个府里的生活不会太糟糕。
“人到哪了?……快把人带进来给老婆子瞧瞧……”一道暗哑的声音从正屋里传来,唐越一脚跨进去,就接收了十几道各异的目光。
屋内安静了几分钟,还是栎阳侯唐守成最先打破这份平静,他上一步,握住唐越的胳膊,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总算是回来了。”
唐越也瞅了他几眼,确认是亲生的无疑,眉眼长的挺像,鼻梁也像,感谢伟大的基因遗传学,否则他的身份没那么容易被接受。
对方显然也从他这张脸上确认了血缘关系,更加激动了,“孩子,这些年受苦了!我是你父亲。”
唐越从心底感受到了一股悲喜交加的情绪,忙低下头,不自然地喊了声:“父亲。”
“善!大善!哈哈……本侯有儿子了!”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是有人是高兴的,有人是悲愤的。
“快过来让我瞧瞧。”
栎阳侯忙拉着唐越过去,介绍说:“这是祖母。”然后又给他介绍了其他人,有叔伯,有继母,还有七个天仙一样的妹妹。
按理说,这个时代见父母见长辈是要磕头的,可是唐守成激动地忘了,唐越也就当不知道,反正他是在乡下长大的野孩子,不懂礼也很正常。
唐越其实不介意跪天跪地跪父母,只是现在,他很难说服自己给这一家人下跪,一个抛妻弃子的父亲,以及一家子陌生的亲人,如果原主还在,不知道会如何面对这家人。
而他,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情来看待,只能当他们是自己未来的衣食父母、顶头上司了。
每个长辈都给了见面礼,唐越把山叫进来,把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一一送出去,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这家人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但唐越的这一举动还是赢得了长辈们的好感。
原主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家人也打听清楚了,如果不是唐守成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大概这辈子都会任由他在边境自生自灭。
在这样有愧于他的情况下,这孩子表现出来的大方就显得难能可贵,老夫人拉住唐越的手,对他赞不绝口。
“这孩子心善,眉眼端正,将来必定是个好郎君!”
“母亲说的是,我儿行事慷慨,有大家之风,将来必能撑起唐家门楣。”一句话令侯夫人脸色骤变。
坐在她身旁的小姑娘也不乐意了,跳出来说:“阿父,他自幼在乡野长大,无人教导,文武不济,走出去不丢侯府的脸面即可,岂能撑起一家门楣?”
“阿雅!”栎阳侯呵斥了一句:“他是你兄长,岂可如此无礼!”
唐雅跺了跺脚,将唐越刚才送给她的糖果丢在地上踩几脚,“阿父偏心,谁要这些廉价的糖食,他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父竟然要将家业交给他不成?”
“这是什么话?他是家中唯一的男嗣,不交与他交与谁?”栎阳侯到底是疼爱长女的,说完后怜爱地摸了摸她的长发,“你明年就要出嫁了,若是少了娘家的依靠,将来在夫家的日子怎么过?”
唐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母亲说过,这个家如果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将来哪还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哼!”唐雅越想越伤心,拉着妹妹的手跑出大堂。
侯夫人捏着帕子点了点眼角,柔声说:“侯爷莫怪,阿雅只是一时愚钝,她会想明白的。”
唐越一直低头站着,这种局面太小儿科了,真正会把脾气发出来的人都不可怕,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反倒是这位侯夫人。
听山说,这位侯夫人姓赵,因为没能生出儿子在家里地位不高,可是唐越观察后发现并非如此,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栎阳侯,看她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不像是有隔阂的样子。
不管她的地位是高是低,唐越都没打算挑战她的权威,能平和共处最好,实在不行,将来再找个机会搬出去好了。
第010章 未婚生子真的好吗?
“还不知我儿名字唤什么,侯爷可要给他取个好名字才行。”侯夫人摆出一副慈爱的面孔说。
唐越不等栎阳侯开口,先报上了自己的大名,“我叫唐越,这名字是生母留下唯一的东西,不能改的。”开玩笑,他叫了快四十年的名字,哪能说改就改了?
“唐越……”栎阳侯咀嚼了几遍,眉头微蹙,显然不太满意,一旁的侯夫人更是惊呼出声:“姐姐如何能给孩子取这个名字?南晋北越,越国可是仇敌之国。”
唐越听她连死人都不放过,嘴角扯了下,目露哀伤之色,“生母目不识丁,生于北越,长于北越,父亲离开前未曾留下一个名字,所以……”你能指望一个没学识的女人取个什么好名字?
当然,唐越一直不觉得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问题,简单是简单了点,但怎么就扯上国仇家恨呢?
栎阳侯神色尴尬,摆摆手说:“算了,一个名字而已,也并非不可。”
“侯爷……”侯夫人不赞同地看着他,“他生母是越国人已经不妥当了,再叫这个名字,会惹人非议的。”
唐越抢先一步说:“夫人过虑了,一个称呼而已,只要我的心是向着南晋的,没有做对不起南晋的事,谁还能因一个名字给我泼脏水不成?”
最终还是老夫人发话了,“倒也没什么不妥,等他二十岁加冠,再取个字就好了。”
“喏,妾身听母亲的。”侯夫人立即温婉地点头。
唐越撇嘴:看来家里最大的还是老夫人,以后得抱紧她老人家的大腿了。
栎阳侯见问题解决,心情大好,“一路舟车劳顿,越儿也累了,先去洗漱歇息一番,准备用膳吧。”
侯夫人接口说:“妾身给越儿选了四个侍女四个护卫,侯爷可要看一眼?”
这种小事,栎阳侯当然不会在意,“就按夫人的安排吧。”
他瞥了一眼已经快有自己高的儿子,突然说:“越儿长大了,房中也该挑几个伶俐的丫头服侍,婚事也该张罗起来了。”
唐越眼皮一跳,就听侯夫人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这还用您说,那四个侍女可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越儿一定会喜欢的,至于婚事,这个急不得,得慢慢挑选。”
“还是夫人心细。”栎阳侯摸了摸胡子,很满意自己妻子的贤惠。
唐越却是被雷的外焦里嫩,他知道古代的长辈都有给儿子房里塞女人的习惯,可是他一个GAY,对女人硬不起来怎么办?
这个身体已经十六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可以结婚生娃了,万一真要让他娶个女人当老婆怎么办?
他可不想形婚啊,误人误己,而且听说这个时代民风挺开放的,他应该可以找到一个惺惺相惜的对象吧?
他眼珠子一转,略微伤感地说:“夫人如此为我着想,我心里感激,只是……我年幼时遇到过一得道高僧,他给我批命时说,我二十岁前不宜成亲,否则对家里人不利,轻则此生无所作为,重则克父克母、克妻克子。”
看电视剧里常这么忽悠人,应该能奏效吧?
果然,老夫人第一个站起来,紧张地问:“那是哪位得道高僧?可曾留下其他的话?”
唐越认真想了想,用手比划道:“是一位云游的高僧,他大概这么高,年近七旬,眉毛胡子都很长,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钵,一把金色的禅杖,慈眉善目的,除了说我不宜过早成亲外,还说我将来会遇上贵人,福分不浅。”
唐越庆幸这一屋子里都是古人,否则肯定有人会问:兄弟,你说的这个人确定不是法海?
大家听他说的这么详细,也就排除了说谎的可能性,老夫人信佛,对这种事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