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上能用钱财解决的事情就不算大事,占少府担心的无非是国库拿不出钱来办厂招工,既然如此,为何不把此事交由民间的商户来做呢?”
“商户?太子妃在开玩笑吧?此等大事怎么能由那贱民来负责,若是他们将这机密泄露出去,后果谁来承担?”
“这也没什么机密可言,只要将每道工序分开,用不同的人来完成,商户负责出资、管理与销售,技术方面依然可以掌握在朝廷手中,否则就算纸张造出来了,朝廷该派谁去销售呢?”
“销售?”不少人不太明白唐越这句话要表达的意思,难道说这纸张造出来不是无偿给学子和百官用的吗?
“这么好的东西,北越肯定会喜欢的,想必能卖个好价钱。”这可是一笔垄断的生意啊,只要北越渐渐习惯了纸张的存在,他们自然会舍得花钱购买,那还不是财源滚滚来?
“呵,听闻太子妃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已经是杏林高手,可到底隔行如隔山,这朝廷的事情你未必懂,把如此珍贵的东西卖人敌国,与通敌卖国有何区别?”
占少府这顶帽子扣的可够大的,王子观暗暗叫好,如果能让唐越在大王面前出丑,那打的可就是太子的脸了。
“珍贵?纸张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现在才刚出现,如果所有人都习惯了纸张的存在,它也就是一张纸而已,而作为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纸张,如果北越人也习惯了使用这个,那他们就要源源不断地向我们购买,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到时候何愁国库不丰?”
唐越知道,这个时代的人都有些敝扫自珍的毛病,有什么好东西都喜欢藏着掖着,最好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
可是这样珍藏起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呢?无非是自已一个人欣赏罢了,起不到任何实际性的作用。
唐越就算不会做生意,也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那也不能由民间商户来做,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将此技术据为已有?”
“商人,以赚取钱财为天职,交给他们做一定会比朝廷自己经营更好,我们只要从中抽取一定的税收就可以了,占少府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几名官员监理。”
“臣附议!”第一个站出来公然表示支持唐越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官员,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管他们是出于真心还是给太子昭面子,最终半数以上的官员都表示赞同。
毕竟这生意与他们的利益不冲突,是谁来经营又有什么关系呢?
“寡人记得栎阳侯名下便有不少商铺,也有一大批懂得做生意的管事,可是如此?”南晋王开口问。
栎阳侯今天晚上一直默不吭声地坐着,没有发表意见,毕竟他成了太子殿下的岳父,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听到南晋王的问话,他不和不站出来回答:“回禀王上,臣家中确实有些许生意,都是管事们管着呢。”
“既然如此,不如此事就交由爱卿来做,如此寡人便放主了。”
唐越愣了一下,不明白南晋王这思维怎么转的,怎么会点明让他们家来负责经办造纸厂?
这到底是对他们家的信任还是对他们家的试探?
“大王,您可要三思啊……”占少府欲言又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父王,您要三思啊,儿臣听说……听说……”大王子目光深邃地瞥了太子昭一眼。
“听说了什么?”南晋王眉头皱了下,似有不悦。
“儿臣,听说太子府在招募私兵,还私下打造武器,恐怕……”
“砰!”南晋王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如此狂妄这言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大王子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好歹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父王息怒,儿臣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您莫要动气,此事还是要问问太子殿下才好。”
南晋王放在桌子下的手紧紧握着,他对这个九儿子的忌惮一直存在,如果他真要造反,自己这个位置迟早要易主的。
“昭儿,你怎么说?”
太子昭面无表情地坐在座位上,只回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太子殿下敢发誓自己没有私自招募士兵?没有私自打造武器?”
“孤自然敢。”太子昭斩钉截铁地回答:“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孤怎么会瞒着父王做?大王兄才刚出门,怎么会听到这样的谣言?”
大王子自嘲地笑笑,“不过是无聊中听到有人嚼舌根才记住了,为兄久居府中,消息并不灵通。”
消息不灵通都能听到这样的谣言,那消息灵通的人岂不是连大王每日上和趟茅厕都知道?
“大王兄太谦虚了,不过这种道听途说的话您也敢拿来与父王说,孤实在佩服你的勇气。”
南晋王看看这人儿子,又看看那个儿子,“昭儿回邺城才半年时间,恐怕还办不成这样的大事。”
“父王英明!”太子昭做了个揖。
“父王,儿臣这可不是道听途说,儿臣连什么地点都记住,您不妨派人去打探打探。”
南晋王盯着太子昭看了许久,对方只是淡淡地说:“既然大王兄如此肯定,那就带人去查吧,孤也很想看看,你能找出什么东西来。”
第153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南晋王最终还是派了大内禁军前往大王子所说的地点查看,在等待的过程中,大殿内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众人免不了为太子殿下捏了一把冷汗。
要说太子殿下招募私兵,自造兵器也不是不可能,但他这么做的理由绝不会是为了和朝廷作对。
昔年太子殿下在边境时,就曾用自己私库的银子打造兵器运往前线,不过当时走的是光明正大的路子,大王还是很夸赞了几回。
如果是这些行动都是瞒着王上进行的,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唐越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太子昭的手,指甲轻轻刮着他的掌心。
太子昭回了他一个从容不迫的微笑,唐越的心就瞬间安定下来了。
也不知这王子煦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偷偷摸摸地把这件事情捅出来了。
太子昭要组建重甲军,第一批人数只有一千人,这些人一部分是从现有士兵中挑选出来的,一部分是从太子府新招募的护卫中挑选的。
说是私兵也没错,毕竟这部分人目前都没有出现在军队的花名册上,除此之外,他们在泰阳城附近的深山里建了兵工厂,专门为这一千人打造铠甲与武器。
而王子煦查到的地方大概是他们在郊外练兵的场所,这一千人的训练不可能在城内进行,也不能离得太远,否则太子昭兼顾不到。
“昭儿,寡人相信你不会有此荒谬的行为,关于造纸的事情,就暂时交给栎阳侯,寡人希望能在三个月后看到第一批纸张出现在案桌之上。”
“臣遵旨!”
时辰已晚,若是往年,这个时间早已经散宴了,可是今天,恐怕他们得熬到子时之后了。
一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侍卫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带着一身寒气走入大殿中。
南晋王下意识地身子前倾,眼神犀利地看着他们。
“如何?”王子煦忍不住先出口问道。
“回王上,卑职到了大王子所说的地方,确实是一座民宅,且占地面积极广,里头住的人几个卑职认识,确实出自太子府……”
“啊……”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震惊地看向太子昭。
大王子则一脸笑意,志得意满的表情看得唐越嘴角直抽,难道古人们不知道,笑道最后的才是赢家。
“有多少人?都是作何打扮?”南晋王沉声问道。
“卑职将全庄子的人召集出来,清点了一遍,一共是三百多人,男女老少皆有,打扮就是一般的平民打扮。”
“这大过年的,想必九弟的私兵也不可能穿着铠甲训练,想必都在过年吧?”
“这……倒也不是……”
“嗯?不是什么?”
“卑职强行入门的时候,他们大部分人都聚焦在一间大屋子里,四处点着灯,在抄录书籍。”
“抄录书籍?是什么书籍?兵书?”占少府提高音量问。
“卑职读的书少,但大致翻了翻,应该都是医书。”
“不可能!”大王子大声反驳。
“煦儿,先听卫将军把话说完……卫卿,你将那宅子里的情况一一道来!”
“喏……他们所抄录的确实都是医书,卑职询问了他们的身份,他们的回答也很一致,说是太子妃的学生,是跟着太子妃学习医术的,宅子里有放草药的仓库,有药房,也有他们素日学习的书房和病房,应该不是作假。
至于大王子所说的士兵与武器,卑职只看到有一小间存放武器的屋子,里头有些小巧的匕首,细针般的暗器之类的,杀伤为有限。”
“咳,卫将军是吧?你所说的匕首其实是手术刀,你所说的暗器其实是银针,都是些医疗工具,可不是武器。”唐越听完他的话就知道这件事情暂时揭过了,于是笑着纠正他。
“微臣见过太子妃使用的工具,确实有刀子啊,镊子啊,针线啊之类的,那都是救人的东西,岂会是武器?”乌太医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句话。
“父王若不信,儿臣可以让人将庄子里的人全部请来,他们多数是从我府上出去的,是儿臣送给太子妃的学生。”
“狡辩!”王子煦嗖地站起身,“那么多人怎么可能都是太子妃的学生?而且本王查到那地方时,那里面可不仅仅只有几百人,定然是被九弟转移到别处了。”
“大王兄,我敬你是兄长,才不追究你故意攀咬,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想说什么?孤在这之前可不知道你今夜会给孤强加上这个罪名。”在不知道的前提下,太子昭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将人转移走。
“好了,煦儿想必是在家中呆久了,有引起糊涂了。”南晋王严厉地扫了王子煦一眼,转而对唐越和颜悦色地问:“没想到越儿还藏了如此多的学生,照看的过来吗?”
“谢父王关心,儿臣原本是想等这批人培训成功了再告诉父王,也算是个惊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大王兄发现了,可见大王兄虽然不怎么出门,还是能知天下事啊!”唐越感慨道。
南晋王眉头微蹙,“你培训如此多的医者做什么?”
“其实他们算不上医者,只是懂点医理的助手而已,这些人多半是战场上退伍出来的,身有残疾,做不了重活,如果能将他们培训成一支高效专业的医疗助手,将来派上战场,也能最大限度的减轻伤亡。”
这个出发点无疑是神圣而无私的,谁也挑不出错来,甚至不少人都想得到一两个这样的人,有他们在,自己的生命健康也更有保障些。
“太子妃真是菩萨心肠,如此为国为民着想,不止是解决了战场上军医不够的问题,也安置了不少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士兵,大大减轻了国库的压力啊。”
大臣们纷纷附和,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对唐越这个太子妃都有了明显的好感。
“很好!你做的很好!”南晋王赏了唐越不少金银财宝,脸上的笑容真诚多了,一个能时时牵挂着百姓的儿媳妇,做实事不求名利,这一点确实值得赞扬。
“多谢父王夸奖,只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想必王兄也是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就信也为真了,好在只是误会。”
大王子还想辩解几句,就见对面的老郡王拼命地给他使眼色,他只好低头不甘心地说:“是儿臣听错了,误会了九弟,还望勿怪。”
南晋王气得直喘气,指着大王子摇头道,“看来你还是要多多学学规矩才行,自明日起,你每天进宫来,自有人教你这些。”
“父王……”
“闭嘴!此事就此了结,莫要再提!”南晋王甩袖离开,留下一屋子的大臣面面相觑。
这大概是他们过的最波折的一次除夕宴了,反反复复,人的神经都快要崩溃了。
散宴后,大王子直奔自己家中,片刻都没有停留,否则那一双双带刺的眼睛准能将他插出几个洞来。
“砰!”大王子砸了屋里所有能砸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坐在一旁。
“王叔,此事与你之前说的可一点也不一样啊,那太子非但没有被父王厌弃,反而因为献上了那什么纸张而使得龙心大悦,之前那黄花村的事情更是不了了之,咱们什么便宜也没占着啊。”
“大王子太心急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太子殿下根基深厚,岂是一点小伎俩就能扳倒的?”
“咱们想方设法将李贤拖下水,费劲心力,可不只是一点小伎俩而已,反观太子,才是真的不痛不痒。”
“本王也没有想到,太子昭非但事先转移了黄花村的村民,还设了埋伏,算准了有人要对付他是的。”
“这有何奇怪?谣言早就散播出去了,太子可不傻,难道会不防着有人杀害村民嫁祸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