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看着他说道,“说这烦忧,我怎么会没有。你说你和秀兰成亲几载了,这还没有一男半女,你弟媳已经生了个女儿了,你和秀兰还是这幅模样。”
吴锦文无奈地唤了袁氏一声,“母亲!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急也急不来。再说,我马上就要上京去,明年就春闱了,哪里来得那个心思在儿女私情上。一切等明年春闱过后再说吧!”
袁氏看吴锦文把话扯到功名大事上去,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朝他发火了,忍了好半天,才道,“没有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我且将你所说的当成真话,一切待你明年春闱了再说。不过,锦文呐,为娘可得提醒着你,宋篱那小娘子俊俏是俊俏,但她是别人家媳妇来着,你自己家的媳妇儿你不好好疼着,去打人家家里的主意,这可不是我们吴家人能够做出来的事,你得谨记着了。”
吴锦文没想他母亲居然看出了他对宋篱的心思,不由得怔了一怔,但他也并没有紧张或者反驳,而是顺其自然地说道,“儿子明白。”
看吴锦文不欲再说,袁氏也不说了,便让他回书房看书去了。
宋篱和杜氏回家后,日子也是照常过,只是宋篱想着朱青的那一出《青玉镯》就是放不下啊,心里痒痒的想要听想要看,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多年没有过的入迷了。
因最终不能看戏,他想了办法和杜氏出门时去买了《青玉镯》的戏文话本回家,杜氏这时也看出宋篱是真正喜欢听那戏了,因为她的原因而没有听到后来的,故而他去买书,她倒是很理解的。
宋篱花了一个下午把《青玉镯》给看完了,然后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里面的故事对于他来说的确是太匪夷所思和大胆了些。
原来那里面朱青扮演的宋澄昔确实是里面的女主角,而她的哥哥宋子颉倒是男配。
戏里第二折,就是宋澄昔帮着哥哥宋子颉和好友温卿吟幽会,宋澄昔一边为温卿吟能够做自己的嫂子而高兴,一边又为看到温卿吟和哥哥在一起谈诗赏花情投意合而难受,心情复杂难辩;而温卿吟一边在宋子颉身上寻找宋澄昔的影子,一边又知道他终究不是宋子颉而怅然。
看到这里,宋篱便已经有些明白了,心想难道这个戏是讲女同性/恋的不成。
到看到最后,果真如他所想,这还真是讲两个女子之间的爱情故事的。
只是,结局非常悲伤罢了。
温卿吟在和宋子颉成亲前约了宋澄昔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桃花山上去,彼时桃花灼灼,此时却大雪纷飞,很是凄凉。
温卿吟对宋澄昔说心里爱慕的是她,但她却只想让她做她的嫂子;宋澄昔说,比起让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她宁愿她和她的哥哥在一起,以后两人还可以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但是温卿吟却觉得这并不够,因为宋澄昔和宋子颉长得非常像,她要宋澄昔将她哥哥迷昏了,然后女扮男装去迎娶她。
这样大胆的提议让宋澄昔犹豫,最终并没有这样干。
在温卿吟的新婚之夜,她从婚房里偷偷跑了,去找到宋澄昔要和她私奔,但是宋澄昔再次拒绝了她,温卿吟看着温柔其实性子却烈,说她不能和她同寝同食,便宁愿投水而死,宋澄昔没想到她所说为真,看到温卿吟跳进结着薄冰的荷塘里,她也跳下去救她,因为此时寒冬腊月,宋澄昔将温卿吟救起来,她已经没有了呼吸,于是宋澄昔抱着她没有去求救,便在后院里荷塘边上的一株桃花树下也冷得渐渐失去了呼吸。
这真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啊。
只是,宋篱拿着这个故事话本不得不瞠目结舌,难道大家去看这个戏的时候不觉得奇怪么,不别扭么,这可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故事啊,到底是他的思想不够开放,还是这个时候的人思想太过开放呢。
第七十七章 亲热
宋篱本还在想那些女人去看了这个故事之后的感想会如何,之后就有人给他解了惑。
正是舅舅隔壁家的那个婶子,她到杜氏面前来谈她看戏的感想来了。
宋篱坐在旁边坐陪,听着那婶子有感而发,突然觉得这个婶子喜欢炫耀的毛病也不是毛病了,反而觉得每一个女人身上都有可爱的地方,即使她已经是老女人了。
“到最后,没有几个人没有落泪的,哎,真真是太凄惨了。那个温卿吟怎么就想不开呢,嫁人又有什么不好,至少以后还能够和宋小姐在一起继续谈诗下棋作画。她偏偏要跳水,这下把宋小姐也害死了。哎……”
这个婶子明明已经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这时候这一副小女儿般的忧愁之态却并不显得突兀,她坐在那里,叹气里带着一股怅然哀伤之色,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甚至连杜氏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而已。
宋篱不得不想,难道每个人心里都是有座断背山的么?
不由得想起来,当时戏园子里听戏的几乎全是女人,他原来还想着是不是只有女人才有时间去听戏,或者只有女人才喜欢去听戏,故而听戏的才几乎全是女人,现在想来,原因并不在此,而是这部戏本就是讲的女人的故事,故而大多戏迷才是女人吧。
他倒并没有觉得这部戏不好,反而心中也缠着一股哀伤,那两个女子在一起明明挺好的,但最后却以悲剧收场了。
想了一阵故事里那两个女子的爱情故事,不由得又想到董武身上去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杜晟走之前曾到杜氏家里来拜访,送了一些礼品,说是来看杜氏的。杜氏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呢,但她对于杜晟想勾搭宋篱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允许的,于是宋篱被杜氏要求在后院里管着吴雪珍,她在前面应付着,并没有让杜晟见到宋篱。
宋篱也只知道杜晟来过,却没有去细想他为何而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乡里也来人到杜氏家里来说家里的事情的,宋篱其实有些想自己回家去,但杜氏并不让他走,于是只得在杜氏家里呆着。
在杜氏家里,他之后倒学会了不少菜的做法,还帮着杜氏看过铺子的账目,又和她去铺子里看过里面的人在如何操作。
杜氏家里在县城东边有一个作坊,里面专门做竹制品的,宋篱跟着里面的老师傅还学会了用细竹篾编小山羊,想起以前董武也编过给他玩,此时拿着自己编的小山羊,而董武却并没有在身边,不由得就更想了。
谷子晒干之后便开始下雨了,这一年的雨据杜氏说下得算久,缠缠绵绵前后持续了七八天,天气整个儿冷了下来。
杜氏因董武的交代,还带着宋篱去了裁缝铺给她做了几身冬衣。
董武回来这天,毫无预兆,他并没有让人先带话回来说他要回来了,就这样,他突然出现在宋篱的面前。
杜氏预计董武他们也是这些天会回来,毕竟中秋马上就到了,他们怎么着也会想着回家过中秋节。
只是,杜氏这话才刚说,杜氏和宋篱都以为至少还会再过两天吧,没想到她头天才说,第二天董武就回家来了,不过,舅舅没有回来,他遇到了老朋友,会在云州城里和老朋友聚两天了再回来,说不定还会带朋友会珉阳县来逗留两天,只看他朋友的时间安排。
董武到家的时候是下午,租了马车和两个伙计押了不少东西回来,宋篱这时候正在厨房里做酥肉。
嘴馋的吴雪珍小朋友跟着他转,就等着他做东西吃。
杜氏在做别的事,因为中秋要到了,家里很多事情要忙。
董武回来,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屋,杜氏用茶点招待那两个跟着过来的伙计的时候,董武就不见了,她问了小丫头巧儿,才知道董武问了他那媳妇儿在哪里后就找过去了。
杜氏一边在心里想董武心里就他那媳妇儿是个宝贝重要着,一边又想自己家里那死鬼怎么还不回来,有什么友人要陪着的,带回家来招待着不就是了。
宋篱已经把酥肉用油酥好了,让烧红的婆子李姓婶子把火压得更小些,然后做蟹冻。
他们这里是水乡,虾蟹和鱼是非常多的,这时候已是中秋,正是蟹肥的时候,杜氏刚买了不少螃蟹回家来,没想到几个亲戚和好友家里又给送了一些来,这种多螃蟹根本吃不完,她便说了要做成蟹冻,教了宋篱一次,宋篱也就学会了。
是把螃蟹肉加进猪油里熬,然后放冷后就会冻住,成了蟹冻,蟹冻可以放过冬,吃一大半年,用来炒菜和煮汤,味道异常美味。
宋篱怕吴雪珍小朋友用手去拿装在筲箕里的酥肉会烫到手,便赶紧用小碗给她装了一碗让她自己吃。
看她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宋篱真怀疑这孩子一直干巴巴的没长胖她的东西吃到哪里去了。而吃酥肉宋篱是吃两块就觉得腻了,但这小丫头却吃一碗也不觉得腻的。
这酥肉是做来中秋时用的,他可不能让吴雪珍吃完了,把里面的油沥好,就要装起来放进柜子里锁上。
宋篱把蟹冻油装进罐子里,油锅里剩下的油就加了水,用来煮豆腐和菜叶。
水在烧着,吴雪珍吃完了那一碗酥肉还要,宋篱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道,“没有了。”
吴雪珍不依,宋篱把脸沉了下来,吴雪珍不敢放肆了,但依然嘟着嘴巴,宋篱拿了帕子给她擦嘴上的油,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叫“宋篱”。
宋篱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董武可没在家,他居然觉得自己听到了董武叫他的声音,这实在太奇怪了。
而宋篱还没有反应过来,吴雪珍已经从他身边逃了,扑进进厨房里来的男子怀里,高兴地道,“表哥,你回来啦!”
董武把吴雪珍抱了一下,然后又把她放下地,道,“给你买的东西在你娘那里,赶紧去拿吧!”
看来还是董武会逗吴雪珍,吴雪珍听说东西在她娘那里,也不缠着董武,飞快地往外面跑。
宋篱愣愣地看着董武,只觉得董武比离开时瘦了一些,黑了一点,但是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明亮,正温柔地看过来。
宋篱看着他,在董武看过来时,他赶紧把目光转开了,发现锅里的水开了,他把豆腐下下去,对后面烧火的婶子说不用火了。
他感受得到董武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由得不自在地道,“你回来了啊。怎么之前也没让人带个口信。”
董武走到宋篱身边来,伸手替他把脸颊边上的头发撩到耳后,声音很温柔,道,“本是要过两天才回,没来得及让人带口信,我就急着回来了。”
“哦。”宋篱搅着锅里的汤,又放盐,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在做汤,就给你煮成面好了。”
董武从宋篱身边伸手将他揽住,又低头在他耳边亲了亲,道,“你长高了一些呢。”